現在呢?有時候該進去的在外麵逍遙快活,不該進去的莫名其妙進去了。很多人都隨波逐流適應著改變,而王格東,卻依然在堅持著一個警察的本分。這也是他仕途坎坷的最大根源。

朱國山繼續道:“你有能力沒錯,這點省市縣三級公安領導都一清二楚。要是你沒這能力,憑你的性子,早被調到經文保處了。但領導用人,既需要良將,更需要心腹。良將是遇到事情派出去打打仗的,心腹才是隨時隨刻提拔升遷的。你的性子,之所以升不上去,因為任何一個領導都沒把握讓你當他的自己人。所以領導關鍵時刻要用你,但平時不會重用你。就拿我自己當比方,當初我調到公安部,後來又調往省廳,也不是光憑我破的那幾個案子,因為我一幫老同學都在廳裏、部裏任要職,姚副廳就是我老同學培養出來的。我勸你要改改性子了,你和隔壁市局的副局長高棟也認識吧,他是省廳所有領導公認的能吏,也是大家最看好的,大家都相信十年內他一定會坐到大市的正局長崗位。他光憑他嶽父是政法委書記的關係嗎?那也隻是起步高,後麵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你和他年紀相仿,你該學學他的做人做事方法,他同樣是刑偵專家,破案效率也很高,遇到大案幾乎一個沒落全破了,可人家在堅持正義抓罪犯的同時,遇到小事情很懂怎麼處理,有些事你睜個眼閉個眼就過去了,別那麼較真,懂嗎?”

王格東悶紅著臉,他不敢跟老領導頂真,隻好點頭道:“我會考慮一番的。”

朱國山道:“你自己是要好好想想了,我過幾年就退休了,我子女工作都已妥當,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也是能力最強的,我一向最看好你,實在你性子不適合做這行。哎,等這案子破了,靠這筆政績,加上我找老朋友說說,努力下讓你換到沿海市級的大縣,或者進市局的刑偵處幹幹,總在這麼個內陸縣城呆著也沒出息。”

王格東忍著眼淚,感動道:“老大,你這麼為我費心,我……我……”

朱國山拍拍他的肩膀:“其他都是次要的,關鍵是你換個環境後,要學著變一下自己的性子,懂得變通。好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說多了你心裏總怨我囉嗦。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把這起連環謀殺案破了,案子要是破不了,你的處境就更艱難了。”

範長根夫婦被害的第二天,徐增就聽說了,他倒抽了口冷氣,連派出所所長都敢殺,而且是在縣領導集體居住的小區被殺的,這案子注定要捅破天了。

很快他就聽聞省公安廳成立了專案組,由著名刑偵專家朱國山帶隊,立即趕赴金縣,所有周邊縣市兄弟單位全部都要協助配合,以抓捕凶手為近期最重要工作。金縣公安局及下轄的各鄉鎮派出所,全部由專案組統轄管理,包括治安分隊、經偵隊等其他部門,暫由專案組統籌近期的工作安排。

一夜之間,所有資源全部集中起來,目標直指抓捕凶犯。

徐增既心中為陳進的處境擔憂,又想不明白一件事。聽公安的朋友說,他們根據監控測算出了凶手身高,以及模擬出大致的體重,之後翻出甘佳寧前後幾屆同學當年的體檢記錄,所有符合凶手身高的人員全部進行了調查,結果全都排除了。

照理說,身高是不會變的,即便是變,也是年歲增長產生輕微的駝背,但大致是差不了多少的,陳進是甘佳寧的同班同學,查身高應該很快就揪出他來,可是他是怎麼躲過去的?

對於這個問題,他沒法問公安朋友有沒有查過一個叫陳進的人,他想著或許陳進人在國外,警方沒有調查深入罷了。

除此之外,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陳進這一回到底找了誰來做他的幫凶。公安的調查結果顯示,很顯然的證據是此案有共犯,所有人都知道這案子有共犯,可是這共犯是男是女目前都毫無線索。徐增腦中把所有陳進認識的麵孔都想了個遍,實在想不出誰會冒著槍斃的大罪幫他作案。

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擔心天羅地網下,陳進最後還是逃不出去。如果那樣,他進了公安局,若王格東懷疑我是知情人,在刑訊逼供之下,陳進能忍住不招?自從上一次見麵後,他相信陳進不會害他,但在逼供中,誰能保住自己的立場呢?

像這個捅破天的大案,一旦暴露出來自己是知情人,誰也護不了自己了。

苦思半晌,徐增麵對眼前的局麵完全束手無策,中午出去吃飯,路過門口保安室,告訴他有個包裹,拿到一看,是個不認識的人寄的,電話一欄也是空白。他一想,這準是陳進上回說的包裹。

小心地收起,一個人回到辦公室偷偷拆開,裏麵是個精致的木盒子,掀開盒子,整齊地排列著二十根雪茄,每支雪茄上貼著英文,顯然是外國貨。

徐增不由皺起了眉頭,送來一盒進口雪茄做什麼?這個就是陳進說的但願不會用到的東西?莫非雪茄裏藏了什麼東西?

徐增猶豫一下,抽出一支雪茄,扮斷,裏麵是煙草,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他把煙草全部弄碎,確實隻是煙草,再無其他。

這算什麼意思?

徐增完全猜不透。但他想起陳進說過,永遠不要碰他寄來的東西,他不會害我的,還是聽他的,放到一邊不管。

對,陳進知道我這幾年很少抽煙了,所以會選擇送雪茄,這樣我不抽放到一邊也顯得很正常。他拉開抽屜,把雪茄往裏麵一塞。

陳進疲倦地躺在家裏的椅子中,手裏握著藥瓶,麵前放了杯水,杯旁不少水濺出,現在是冬天,他卻滿頭冷汗。

藥物控製頭暈的效果越來越短了,不能再拖了,範長根已經解決,隻要再把範長根的小舅子張宏波處理掉,就能完成她的所有心願,所有事情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今天補了半個月前拔的牙,所有的後續工作都已完成,隻剩最後一次犯罪。

不知道警方辦案查得怎麼樣了,想必範長根被殺在帝景苑內,一定很轟動,警方也一定加派了人手查我。這麼下去早晚還是會懷疑到我頭上,不過好在回顧了所有的作案細節,最後負責殺人的那位朋友從未留下任何的證據,想必目前警方甚至對那個朋友的性別也無從知道。

好吧,就是需要這樣,隻要那個人不被查出,懷疑到我也沒關係。

陳進笑了笑,笑得很心滿意足,絲毫沒有任何傷悲。

專案組動員會已開完,夜已深,王格東辦公室裏,他和朱國山兩人一支接著一支點起煙,分析著案情。

王格東道:“整個案情不算複雜,但凶手手段很高明。”

朱國山點點頭:“今天看了詳細卷宗,又聽了你的辦案經過跟何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才知道還有這樣一號凶手的存在。現在唯一明確的就是犯罪動機了,凶手不圖財,隻害命,而且所有被害者都指向甘佳寧的事。但凶手的下手對象是有選擇的。”

他頓了頓,王格東認真地聽他講下去:“第一次作案,凶手目標是江平的遺孀和兒子,這很顯然,江平是打死何建生的直接凶手,同時甘佳寧炸死三人後,江家也多次找何家尋仇,這點凶手一定早看在眼裏了。接著,凶手的目標是李剛一家。李剛與何家案子無關,隻是剛巧協調時被甘佳寧炸死了。此後李家也多次找何家尋仇。凶手殺害李家,完全是因為李家來找何家尋仇這一點。街道主任陸衛國也被炸死,但他家從未來找過何家,所以凶手沒有對陸家動手。此後,凶手的目標就鎖定在了江平的上級,也是何建生被打死的間接凶手範長根。你看出了什麼名堂沒有?”

王格東尋思一下,道:“凶手的殺害目標分成兩類,一類是所有事情源頭的始作俑者,另一類是雖和何家沒直接關係,卻因甘佳寧事後到何家尋仇的。”

朱國山道:“如果凶手殺人分這兩個方向,那麼他如果還會繼續犯罪,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王格東脫口而出:“張宏波,所有事情歸根到底,都是範長根這位小舅子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