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他的心髒砰砰跳動起來，在他的耳中幾乎變成了巨浪拍天的轟鳴。
這些，都是真的！
不是夢！
東風還在，父親還在，叔叔伯伯們還在，甚至，自己的娘也在！
是的，他還沒有來得及想這些，他不敢相信，甚至連想也不敢想。他很怕想過之後，一睜眼一切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可是，這些確實是真的！
他分明看到，自己平臥地上的肉身微微顫抖著，雙目滾滾淚湧，心口處心跳如鼓，隆隆地敲打著自己的耳鼓。
“風兒，趕快回去。你的元神正在劇變之中，不可遠離本體！”女子低呼著，右手輕引。
凜清風覺得一層柔韌的力道將他裹住，而後聞得幾聲嗤嗤輕響，視野中的一切歸於黑暗。
她能看到他虛空中的元神呢。
黑暗中，他回味著女子似怨似怒又滿含親情的眼神，意識漸漸模糊，再次陷入到無天無地的沉睡中。
過了許久，看著凜清風漸趨恢複平靜的身體，女子細心擦去他眼角的淚珠，又歎了一口氣。
幽暗中，凜寒睜開眼睛，凝視著女子似玉如脂的手指。
他周圍，東風眾人各掐印決盤膝冥坐，包括十一位長老在內，都抓緊時間聚氣引息，修補長期在靈力真空狀態下身體所受的傷害。
三年的時間並不短。如果是普通人，即使渴也早渴死了。雖然在極限狀態的完玉內眾人的身體機能都被強製停止，比冬眠還要深上數層，但是，隻要保持活體狀態，終究要保持一定水準的生命活動，否則豆寇決解除封印時有靈體會當場灰飛煙滅。
一定水準的生命活動，說白了就是存在新陳代謝或能量交換，雖然很微弱，但這種隻消耗不獲取的吃老本狀態，三年累積下來對身體的損傷相當嚴重。這也是豆寇決解封後眾人第一時間就來到龍首石窟內閉關養息的原因。
而在眾人之中，尤其以凜寒的消耗最大。在完玉內別人可以完全地閉關入定，他這主印者卻必須保持時刻清醒。他隨時等待解除封印的最佳時刻。如果不是兩個女子的來到，在黑暗中的這三年中光是無聲的寂靜就把他殺死數百次了。
“不老老實實養息，睜開眼做甚？”白衣女子將手從凜清風額頭拿開，聲音柔柔的。
“我沒事。”凜寒活動著周身關節，環目凝視半晌，稍動念，一團光將他裹住，再一瞬間已經在石窟之外，龍首之上。
大風鼓噪而來，四外樹木婆娑，明月如水。
身前，試煉之塔拔地而起，直刺蒼穹。黝黑古樸的巨塔仿佛再過千年萬年也不會傾倒。
白衣女子出現在他身側，輕輕挽住他的臂膀。
她的眼眉微微皺著：“你竟傷成這樣，我……”
“沒事的。”凜寒側頭，嘴角掛著一抹滿足的笑意，“肌肉和內髒有些許萎縮，過一陣就能完全恢複過來。隻是我的修為……需要頗長一段日子才能恢複舊觀，你要幫我。”
“這樣你還笑。”女子把手抱得更緊了些，“連你都這樣了，赤勒他們……”
“嗬嗬，別拿我和赤勒比。他的身子不是肉做的，否則我也不會安心他和小霞出去。倒是長老他們……唉。”說到後來，他的笑容裏也平添了一層陰鬱。
“事在人為，擔心也不是法子。”
凜寒臉上陰鬱更重：“因為我們家清風的緣故，讓村子受到這麼大挫折，心裏實在難受。唉！公西長老去了，姬素去了，折了七八個孩子……再加上這次豆寇決，那些不滿十歲的小孩子恐怕都沒救了吧？即使能救活，恐怕這一生都甭想再用隱術。我凜寒即使用一生來補償也難辭其疚！”
“你何苦這樣？萬物生靈活著都有各自的理由，有些事是無法避免的……即使沒有風兒，也會因其它的原因發生這樣的事，你不懂嗎？”
“我懂，我懂的。小月，我說這些隻是為了自己心理好受些……這個世上，恐怕隻有你才能聽到我說這樣的話了。”凜寒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過了一陣，他又輕輕道：“說起來我東風雖小，也是四大隱者村之一。雖然我們行事低調，向來不肯輕啟戰端，但這並不是說我們是好欺負的。想廢我東風名號？還想入主龍山？他們的春秋大夢做得可真不小啊。”
“小霞他們兩個就是做這個去的嗎？”女子問道。
凜寒微笑道：“東風立世數百年，豈是說倒就倒的，村內暫且不說，在村外我們也有著深厚的資源……不過，現在還不到動用那些力量的時候。他們出去另有要事。”說到這裏，他低頭問道：“小月，也該告訴我了吧，這背後的一切，真實的原因？”
女子楞了半晌，咬著嘴唇道：“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呢。”
凜寒苦笑，凝視著女子如玉的麵龐，道：“依舊是那句該死的天機不可泄漏嗎……算啦，都已等了十七年，再多一陣又何妨？我也是那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我才不怕。當日若非顧忌你和清風，哪容得劍山居士逍遙到現在？！”
“不要托大，他已經歸位，又得到了天甲，遠不是當初那個劍山居士了。”
“那又怎樣。隻要是人就有弱點……你不覺得咱家的清風生來就是他的克星嗎？”
女子無言，抱著凜寒的胳膊沉默下去。
風還在呼嘯著，這夏夜的風也有了股冷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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