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潭心碑(2)(3 / 3)

難怪雪舟看見了這筆這紙也著實一愣,但隨即他便有了主意,問道:寫一個什麼字?

女孩一副很慷慨很寬容的口氣:那就隨你的便吧!其實,她心裏也在為這少年悄悄擔憂,也有點後悔自己這道題出得太刁鑽太促狹了。

雪舟將那張大紙鋪在地上攤平,持筆在手中,兩眼定定地望那筆尖,好久好久,那是先在腦子裏勾畫出他要寫的那個字的布局、走勢,然後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子就到紙上去寫。

那女孩吃驚地叫了起來:喂,你怎麼不蘸墨?

雪舟顧不上回答她,隻見他身隨筆轉,全神貫注,手中筆的細細筆鋒在紙上疾行快走時發出春蠶食桑葉樣滋滋的聲響,片刻之後,他直起身子,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寫好了!女孩望著那依然是一片雪白的紙,驚宅地問:在哪,我怎麼看不見?

雪舟用手拎著大紙的兩隻角,輕輕往上一揭,便見整張紙的中間,出現了一個像是用刀子刻畫上去的一個彎彎曲曲的空洞,待到提起來再一看,那空洞恰好是一個之字。而在那地上,則非常醒目地留著一個雪白的大字:之。原來,雪舟憑著他練就的超凡腕力,借那細而挺的筆鋒在這大紙上勾出了一個空心的之字,於是,地上的這個之字,就像是用刀刻下來的一樣,而且由於筆鋒上的那股力,使刻下來的這個之字緊貼在方磚地上了。

這個之字的筆畫端莊、剛健、飽滿,完全是爐火純青的顏真卿的正楷風格。

這一來,不就是用這小筆在這大紙上寫了一個字了嗎!難怪那女孩也情不自禁地脫口叫了一聲好!

請問,還有什麼吩咐?雪舟不乏謙恭,又帶著些揄揶地笑著問道。

此刻,女孩的態度跟開頭時大不一樣了。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暈,似乎有些羞怯,口氣再也沒有半點頤指氣使的味兒,而是溫文有禮地說道:不好意思還有一事,想請你幫忙,這不再是考你了,真的,而是我請你幫幫我。

什麼事?我一定盡力。雪舟也很認真地說。

我叫霞兒,是褚然之的孫女兒。實不相瞞。那個博古軒中的古字,就是我寫的。

雪舟一聽,不由肅然起敬:你筆下的功力,著實也不淺哪,佩服,局服!

別說這話了,我比你可差遠了。霞兒挪起嘴說,我爺爺嫌我太淘氣太調皮,說大家閨秀該講點規矩,可他又常常管不住我,就給我出了一道題,說是能答出來,就準許我出去玩;要不,就得乖乖地呆在家裏,可這道題,我至今還沒能答出來。雪舟聽了,也頗為好奇,問:是一道什麼樣的題?

霞兒從褡褳裏抽出一個卷軸,打開來一看,那上麵裱著一張四尺長兩尺寬的紙,整個兒都用墨塗黑了,隻剩中間有四個麻將牌大小的白方塊兒,上麵排著兩塊,下麵排著兩塊,整齊地壘著:這是我爺爺寫的,說其中有一個字,可我到現在,查遍了家裏藏的大小辭典,翻爛了《說文解字》,也認不出這是個什麼字!霞兒有些羞赧地說道。

雪舟湊近了仔細端詳了半天,也實在認不出這是個什麼字,盡管他讀過許多古今碑帖,對甲骨文、鍾鼎文、石鼓文、大篆小篆甚至十分怪異的鳥蟲體都曾下過一番工夫,可這麼四個方塊兒壘在一起的字,倒是從來也沒見過。

準是爺爺自己杜撰出個怪字來,故意捉弄我的!霞兒也有些失望了。

別急,等我再看看。雪舟讓霞兒將那幅卷軸舉在手裏,自己往後退,再往後退,離得遠一些來看,這麼一看,可就看出名堂來了。

哎,我知道了!雪舟快活地喊道。

是個什麼字?

是個田字!

怎麼會是個田字?霞兒一時還沒轉過彎來。

你瞧,你爺爺故意將田字的四周筆劃寫得很粗很粗,粗得幾乎占了整張紙,隻留中間那麼一小塊的空白然後再在中間畫個十字,這麼一來,看上去,就是一大張墨紙中有四個白方塊兒壘著了!雪舟用手指點著說。

一旦說穿了,原來就這麼簡單,氣得霞兒嗔罵道:好個狡猾的怪老頭,用這麼個刁鑽法子來難我,嘿,這一回,我可不怕他了!一把拉住雪舟的手來,我帶你去見我爺爺!

慌得雪舟漲紅了臉,慌忙掙脫了,說:好的,請你前邊走,

我在後麵跟著就是了。

四一片殘帖的奇異來曆

這一回有霞兒為他弓路,不由分說,一路暢通,徑直便將雪舟帶到了褚然之的書房裏。

你就是送那個壽字的少年,那個壽字是你寫的?褚然之撚著胡須細細端詳著站在麵前的這位少年人。

當然了,如假包換,我巳經當麵考過他了!快嘴快舌的霞兒搶著說。

你考過?怎麼考?褚然之皺了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