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奸細!雪舟申辯道我是到山上找珍珠潭裏的潭心碑的!
什麼珍珠潭、潭心碑的?那刀疤臉說,等你見了我們提督大人,再向他去說吧!說著,將雪舟推搡著往山下走去。
雪舟這才明白了,這些是化了裝的官兵,他們埋伏在這路口上,專門捉想上山和欲下山的人。看來,老奶奶說的重重包圍了九獅山一點不假,不過這包圍是設的暗兵,更為厲害。好吧,見了他們當官的總是能說清楚的吧,雪舟想道,也就不再倔強。
進得柏江城,才看到那城裏店鋪大多關門上鎖,街上來來去去的竟然都是戴紅纓帽、胸前背後有個勇字的綠營兵,普通老百姓很少見到,偶然有幾個,也隻是拱肩縮頸地在屋搪下悄悄地走著。
雪舟被押到了提督府,但見裏麵戒備森嚴,凡要緊處都站著持刀扛槍的兵勇,籠罩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緊張空氣。進得大紅轅門,見到在庭院裏排列著一尊尊鋥亮的洋炮,大概這就是官兵進攻九獅山的王牌了。再往裏走,就碰上了一夥入匆匆出來,被眾星拱月般簇擁在中間的是一個四十來歲、臉皮白淨、
額寬鼻直、相貌堂堂的官員。他身穿綴有金錢豹的官服,頭戴藍寶石花翎頂子,這是正三品武官的頂戴著裝,可他眉眼之間,卻透著一股沉靜儒雅之氣,頗有文士的風度。
稟提督大人,我們在山上捉到一個奸細!那刀疤臉搶上一步,半屈一膝,單手支地,大聲稟報。
原來,這位正三品武官就是朝廷委派來統領進剿九獅山的軍隊的提督琦南。
不,我不是奸細,你們不能誣陷好人!雪舟氣憤地大聲喊道。
琦南聽了,側臉朝被綁著的雪舟看了一眼,不知他心裏是怎麼想的,但很顯然,他此刻顧不上處置這件事。
先押到牢裏去再說!
喳!
不由雪舟分說,幾個兵勇將他送到了設在提督府後院,用麻石塊砌成,陰暗潮濕、散發著難聞氣味的大牢。
哐啷一聲,那結實的牢門被從外麵鎖上了,雪舟揉了揉被繩子綁得發麻的手腕,正想跨步,可眼睛一時還沒適應這裏麵的昏暗,腳下卻被什麼東西一絆,撲通一聲就摔倒了,這一摔不要緊,竟然撲在一個軟巴巴的人身上了。
哎呀!那人叫了起來,臭小子,不長眼睛哪!
酒老鼻的最後矚托
雪舟這才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一個老頭兒,這老頭兒長著一個酒糟鼻子,掃帚眉下一對小眼睛,頭發稀稀的,胡亂地紮了一個比豬尾巴粗不了多少的辮子,滿臉胡子拉碴的,看不清嘴巴在哪兒,身上的衣服肮髒不堪,還有許多破洞,一看那樣子,就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雪舟爬起身來,打招呼:對不起,老大爺,怪我不好,剛才沒看清。
老頭兒欠起身子來,上下打量了一番雪舟,那目光熠熠像刀子一樣犀利,仿佛一下子可以穿到骨頭縫裏,盯著雪舟很厲害地看了半天,像是想從他身上搜索出什麼來,然而,他看到的是誠是真於是便粗聲粗氣地說:瞧見我這個鼻子吧,我的名字叫酒老鼻,看你的樣子,像個讀書郎,怎麼會被抓到這裏來的?
雪舟毫不隱瞞地告訴道:我要到九獅山上去,卻被埋伏著的官兵當作奸細抓來了。
哈哈活該!酒老鼻大笑了起來,誰叫你活得不耐煩,想到九獅山上去找死,不抓你抓誰?哎,你小小年紀,要到九獅山去幹什麼?
我要去找珍珠潭。
酒老鼻一聽,有些警覺地問:找珍珠潭幹什麼?
珍珠潭裏有一塊石碑,我是為了那石碑而從驥州特地趕來的。雪舟說。
不錯,那潭裏是有一塊石碑。酒老鼻說,不過,那石硨淹在潭底裏呢,平常是看不見的。
雪舟聽得此話,不禁跳起身來,一把抓住老頭子的手:大爺,這麼說,你熟悉那地方?
當然熟悉,我就是九獅山山寨裏的人嘛。那珍珠潭就在獅子崖下麵,離我們山寨並不很遠。酒老鼻毫不隱諱地說,並饒有興趣地問,你找那石碑幹什麼?莫不是那下麵藏著什麼寶貝?
石碑就是一件稀世之寶哪!雪舟便將潭心碑上鐫刻著的《金剛經》舉世無雙的書法價值用盡可能通俗的語言說了一遍,酒老鼻似懂非懂地聽著,末了,不由頗為感慨地說:你呀,真是個小書呆子,就為了這麼一塊石碑上的字,竟跑了這麼遠到這裏來,還連小命也不頤了。不過,我挺喜歡你這脾性的。可惜我活不過明天了,要不,我一定會陪你到珍珠潭去的!
你活不過明天,這是為什麼?雪舟驚駭地問。
因為到明天,我的腦袋就要被砍下來,掛到城門上去了。酒老鼻說這話時那種輕描淡寫的口氣,像是在說另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雪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是真的嗎?
我也不瞞你,那九獅山天地會的龍頭老大劉大壯是我外甥,大壯叫我專門跑夕卜麵的聯絡,這一回,我進柏江城,就是來找我們一位在提督府的做眼線的兄弟的,沒想到,出城的時候,竟被他們一下子就認了出來於是就被逮住了。酒老鼻苦笑著說。
他們怎麼會認出你來的呢?雪舟疑惑地問,會不會你們那位眼線出賣了你呢?
不,決不是他,我那位眼線兄弟告訴我,他看到有人給椅南送來一隻鴿子,琦南看了那鴿子腿上解下的紙條兒後,便立即叫來守城門的千總,咬了一陣耳朵,可是我那兄弟沒想到,這竟然就是吩咐千總留神逮我的!酒老鼻恨恨地說,我進了這牢房後,前後細細一想,便想明白了,這肯定是我們山寨裏有臥底的內奸,這內奸用鴿子傳信,將我下山的事和我的相貌密報給了琦南,這才讓他們等在城門口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