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豪門風流(2 / 3)

花滿樓對他們的去留並不介意,因為他不需要客人——隻要他的雙親能陪他度過這個夜晚他就會感到欣慰、快活。然而,眼見已近子夜,他的父親還沒回來;他母親霓裳女何旖芳等得不耐煩,自己回房去睡了。

但,花滿樓還要繼續等下去。無論如何,他都要等到這個時常徹夜不歸、對自己毫不負責任的父親;他已經在思忖著用什麼法子、那些話來對付自己的父親,盡管他是牡丹宮主,他也不想給他留麵子。怎奈,他所等來的隻有寂寞。

侍候他的老仆花忠第五次從廳外走了進來,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身邊,喃喃道:“大公子,天晚了,該回去睡了。”

“不!”花滿樓的回答隻有一個字。

花忠忽地抱起他,道:“走吧……”

花滿樓憤怒地掙紮著,掙紮不開便手捶腳踢,直到花忠“哎喲”痛叫了聲,放開他、捂著自己的小腹彎下腰去。

“我不想踢傷你的!”花滿樓知道花忠雖然年紀大了,身上的玩意兒仍然了得,憑自己身上的那點功夫根本奈何不了他。對方之所以被自己踢傷是因為他沒有反抗的權力。

他倔強地站在那兒,儼然一位真正的王子。此刻,他所擁有的威嚴、氣勢簡直不象個剛剛十歲的孩子。

“可是,如果你再讓我去睡覺,找還要踢你!”

他作為一個小主人,所有的不耐煩、自信乃至霸道都在這短短的一句話中間披露無遺。

花嘯天應為花滿僂感到自豪——他確實沒有生錯繼承人——這個從幼小就開始照顧花滿樓的花忠已經看出眼前這個小孩日後將會是什麼樣子。

花忠無可奈何地悻悻去了——在牡丹宮裏無論是誰都奈何不了花滿樓,他也沒有必要自尋晦氣。

除花嘯天外,花滿樓該算是牡丹宮真正的主人,連他的母親霓裳女何旖芳也算不上。

這並不是說問旖芳無能主持牡丹宮的事物,而是近幾年來,她漸覺心力交瘁,身體一天壞過一天;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管那些瑣事。

也難怪何旖芳心情憂鬱,丈夫成天在外麵拈花惹草,她天性懦弱,也知道自己無能管住丈夫;而花嘯天既為牡丹宮主,在江湖道上聲名赫赫,何旖芳亦無法向外人求助。

更何況,何旖芳的心底裏還有件不可坦露人前的秘密,地發誓一生一世保守那個秘密;而那個令人為之心碎的秘密又無時無刻不使她的心頭滴血。

幾件事加在一起,她已隻能為之長籲短歎,為了排遣心中的鬱悶,她聽信摯友夏雲燕和管家葉希賢之言,開始服用牡丹宮秘製的“牡丹花露”。豈知幾年過去,她的身體更加虛弱了。

花滿樓雖然隻是個剛剛十歲的孩子,但和他的母親比起來可就精明多了,他不聲不響地,同時也是不知不覺地承擔下了許多原該是何旖芳的責任——操持著這個家。無論是管家、仆人都不敢因他是個孩子而輕視他——

他不但有花嘯天撐腰,便是他那有條不紊的個性、聰敏的頭腦乃至於強悍的脾氣,誰又敢輕易找惹他。

然而此刻,他一眨不眨地望著廳門的眼裏卻噙滿了淚花。

廳外除子夜風掠過的輕嘯聲之外沒有任何動靜,但他還要咬著牙等下去,哪怕是等到天亮——

這是他十歲的生日,他最重視的一個日子,而父親竟然如此輕視他,連回來都不回來!

他現在究竟在哪兒?

他那還帶有一絲稚氣的臉上倏地浮上一股冷笑——

他一定在那兒!

常陪母親說笑的夏雲燕曾告訴過他,他的父親最近又迷上了一個被他稱作“小寶貝兒”的女人。奇怪的是當他把這件事轉告給母親時,母親竟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他後來想通了:母親或許已經不把父親當做丈夫了,可以容忍他在外麵為所欲為,隻要占著“夫人”這個頭銜就足夠了。

然而,花滿樓卻不同。花嘯天永遠是他的父親,無論任何人若敢於和他爭,都要嚐到後悔的滋味!

“小寶貝兒!”他心裏冷哼了一聲、眉心倏地皺了起來,兩眼裏進射出一股與他的年紀不相符的、令人心悸的光。

“今天是你勝了,可是,過了今天,花滿樓就會給你點顏色看看;甚至,我還有可能幹脆!……”

“花滿樓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花忠走到丹墀前,情不自禁地轉過頭來,看見花滿樓小小的身影孤單單地坐在那兒,不由得長長歎了口氣,他遲疑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麼,竟大步匆匆走去。

片刻之後,一個中年男子緩緩走進了大廳。這是個身材挺拔的漢子,四旬開外年紀,麵目清臒,修眉朗目,三綹墨須飄灑在胸前,他穿了身整潔的絲質海藍長衫,手裏握著柄摺扇,腳步穩健——是花嘯天為愛子聘來的教師邱兆楠。

花滿樓的武功稟自家傳,而詩詞歌賦的修習卻要靠這位邱先生來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