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李錦茹點燃爐灶,天氣太冷了,不能讓老安空著肚子出門。給老安煮麵條時,老安就把兩隻跑山雞抓好了,一公一母,捆上雞腿裝進籃子裏,兩隻漂亮的跑山雞,羽毛艷麗光滑,就像花兒在籃子裏盛開。

老安邊吃麵條邊打量著籃子裏的雞說:「就憑這身羽毛,也能賣個好價。」

李錦茹笑道:「城裏人吃的是雞肉,又不吃雞毛。你吃完飯,把雞也喂喂,今天就看這兩隻跑山雞的運氣了,運氣好,咱也就捉到金子了。」說著,拎起軍大衣披在老安的身上。

老安搭頭趟班車進了天浦縣城,縣城似剛剛蘇醒,街頭公園裏有的人在打拳,有的人在舞扇,還有的人在唱京劇,大街小巷的早點攤子圍了許多人,人們都在吃早點填肚子。老安拎著兩隻跑山雞尋找酒店,他記得昨天去的第一家酒店是在一個巷口,他的記憶力不錯,老遠就看見了那家酒店的門匾和對聯,門匾上寫著「好再來」三個字,也就是酒店的名字。對聯挺特別,老安一下子就記住了,上聯是「第一次不嚐是你的錯」,下聯是「第二次不吃是我的錯」,橫批是「嚐嚐看」。老安昨天見到這副對聯時,就笑了一下,原打算回家跟李錦茹說的,結果給忘了。村裏有人會寫對聯,家家大門上也都貼對聯,但這副對聯還是讓老安感到城裏人文采的厲害。

老安走到這家酒店門口,往裏邊看了看,發現酒店裏沒有動靜,尚未開門營業,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用手使勁拍門,裏麵無人應。

老安索性蹲在了地上,用手摸著兩隻跑山雞的羽毛,這家酒店離公交站最近,如果能把跑山雞賣掉,他也省得繼續跑路了。早晨的生意總是吉祥的,開門生意順,哪一樁都會順。跑山雞大概是被主人的大手摸得舒服了,雞屁股一翹,一攤屎就躥出來了。母雞受了公雞的影響,也翹起了屁股,老安忽然發現母雞屁股裏屙出來的不是屎,而是雞蛋,老安急忙伸出雙手接住了雞蛋,不,還有屎,他連雞蛋和屎一塊兒接住了。老安不知是喜悅還是喪氣,喜悅的是他接到了雞蛋,跟酒店有了討價還價的籌碼;喪氣的是他手上的雞屎要找個地方沖洗幹凈。城裏哪兒有沖洗的地方呢?那就是廁所,可廁所太難找了。老安正發愁,忽然看到了籃子底下有一張破報紙,他急忙扯下一角使勁擦著手上的雞屎。這時,酒店的門開了,他顧不得多想,拎著兩隻跑山雞就闖了進去。開門的是老板娘,一把攔住他說:「你想幹什麼呀?我們這是酒店,不是菜市場。」

老安說:「我就是找酒店,我昨天來過,見過你們主廚,我今天是來送跑山雞的,你看,這是雞剛下的蛋。」

老板娘忽然聞到一股雞屎味,立刻扭轉臉說:「我們酒店都是買殺好的雞,從不買活雞。」

老安進一步解釋說:「我昨天跟你們老板說好的,我這是跑山雞,老板讓我帶雞來看看。今天我就把跑山雞帶來了,一公一母,你看這是母雞剛下的蛋,正宗的跑山雞蛋,不信你摸摸,雞蛋還熱乎著呢。

老板娘皺著鼻子說:「髒、髒,太髒了。」

老板走了出來,邊走邊打哈欠,見到老安,忽然想起昨天的許諾,便說:「你還真把雞帶來了,我不過是說著玩玩的。」

老安笑說:「老板一諾千金,您嘴上隨便說說的事情,我可是拿著當真事做的。您看看,我這跑山雞,是老鷹山上的蟲子、野菜,還有我自家的糧食喂出來的,營養價值絕對是一等一的。您看這雞毛多漂亮呀,喂飼料的雞哪有這麼漂亮的雞毛啊。」

老板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說:「說吧,你這跑山雞多少錢一斤啊?」

老安脫口而出道:「賣 30 元一斤都虧本,這跑山雞從春天孵出來長到冬天,長了十來個月,在山坡上散養,成本高呀。」

老板一笑,拉著長腔說:「雞是好雞,如今人也都喜歡吃個野味,可我買你一隻跑山雞就得 100 多塊錢,再加上人工費、配料費,燒一隻跑山雞賣不到 1000 元都賠本。這麼高檔的菜要放在前兩年還有市場,如今都是大眾消費,有權的人不敢吃,有錢的人不肯吃,你說我賣給誰去呀?小家小戶的老百姓,誰家辦酒席會點一盤 1000 元的跑山雞呀?我們這裏一桌子菜也就 1000 元。」

老安爭執說:「老板,菜市場的雞都是激素催大的,兩三個月就端上飯桌了,肉裏有激素,人吃多了激素會生病,我這跑山雞是真正的營養雞。」

老板不以為然地揮揮手說:「如今誰還在乎營養不營養、有毒沒毒啊,到飯店吃飯就是圖個樂嗬,什麼樣的食材到了廚師手裏都能做個花樣翻新、色香味俱全……好了,你走吧,我店裏中午還有酒席呢。

老安被老板推出了酒店,他拎著籃子裏的跑山雞,不知下一個酒店在哪裏,他還該不該去。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奔了下一個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