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爺道:“老夫的意思,你傷我手下三人,可以不計較。
但你一條小命,和懷中之物,兩件之中,你隻能保住一件。”
淩君毅道:“鬼見你愁,人未必見了你也愁。”
唐七爺陰笑:“好小子,你Z不知天高地厚”話剛出口,身形一晃,左手迅如電光石火,疾向淩君毅肩頭抓來。這一抓,疾風咖然,一閃即至,端的奇快無比。
淩君毅早就蓄勢以待,等到唐七爺左手距他數寸之時,突然跨步閃身,讓開對方攫拿,左手呼的一掌,斜劈出去。唐七爺根本就未把淩君毅放在眼裏,自以為一抓之勢,迅準無比,一般江湖武師很少有人能夠躲閃得過。對方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那還不手到擒來?哪知對方隻是輕輕一閃,便已躲了開去,心頭不禁怔得一怔,立時暗運功力,準備施展自己最拿手的“五丁開山掌”一舉把對方擊斃。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殺心甫起,淩君毅拍出的一記“龍起雲從”強勁掌風,業已迫到他的麵前!
鬼見愁唐七爺究竟是久曆江湖、成名多年的人,一看對方掌勢風聲勁急,立時把運集右手的勁道,迎著來勢劈出,兩股強勁掌力乍垛一接,頓時響起蓬的一聲大震!
唐七爺這一掌,少說也用上了六七成力道,哪知雙方一交之下,驟覺右腕一麻,身軀晃動,幾乎紮不住樁,-身黑袍,也被對方逼來的掌風,吹得獵獵作聲,心頭大為凜駭!
他那張死板板,陰森森的臉上,也不禁飛過一絲驚異之色,兩道冷電般的眼神,從頭到腳,又把淩君毅打量了一遍,陰惻惻一笑,道:“小子不錯!”“錯”字出口,左手揚處,又是一掌當胸推來,接著獰笑道:“來,小子,你也接老夫一掌試試?”這話含有極大挑釁,好像是說淩君毅極難接得下來。
淩君毅少年氣盛,豈肯服輸?聞言濃眉一挑,朗笑道:“接你一掌,又有何妨?”
右臂一抬,使了一招“神龍掉首”橫掌揮出。
唐七爺襲來的掌勢,原極緩慢,但等淩君毅右手遞出,他掌勢突然加速朝前一送,眼看雙方掌力將接未接,他忽然左臂一收,又把推出的手掌收了回去,這一下送得快,收得更快。
淩君毅看得奇怪,哪知就在此時,突覺掌心似是被針刺了一下,五個手指立時感到-麻!
隻聽唐七爺側側陰笑道:“小子,你已中了老夫掌中針,老夫從一數到六,你就得躺下了。”
淩君毅心頭一驚,連忙彎臂朝懷中探去。這不過一瞬間的工夫,淩君毅已覺臂彎麻木不仁,幾乎無法彎曲,心中不禁大驚,暗道:“這姓唐的不知用了什麼劇毒,竟有如此厲害?”但他終究發覺得快,五個手指,已經握住了懷中的“辟毒珠”。
這是師父告訴他的,這顆“辟毒珠”佩在身邊諸毒不侵。
如果被喂毒兵刃暗器所傷,隻要把珠子置於傷口,自能把劇毒吸出。他被對方“掌中針”所傷,握住珠子,那就沒錯。
唐七爺見他探手入懷,隻當他想取解毒藥物,不禁嘿嘿幹笑道:“老夫掌中針,隻有老夫獨門解藥能解,小子,你是死定了。”
淩君毅右手掌心握住“辟毒珠”但覺一縷涼意,由掌心透入,五指麻木之感,果然立時減輕了不少。心下一寬,聞言不覺雙眉陡揚,大喝道:“在下和你何怨何仇,你竟然暗使毒針?”
唐七爺仰首向天,陰惻惻道:“老夫從不和將死之人多費唇舌,這叫做殺雞取卵,弟了雞,自能取卵。”
淩君毅聽得大怒,俊目寒芒暴射,冷喝道:“老賊,你鬼賊居心,卑鄙無恥,不給你一個教訓,你還當天下人都怕你的毒針了!”身形一閃而至,左手翻掌而起,閃電般朝唐七爺右肩拍去!
唐七爺真是做夢也想不到,中了自己“掌中針”奇毒即將發作的人,還會淬起發難。
隻聽“叮”的一聲,淩君毅的手掌,不偏不倚,已印在他左肩窩上。他口中悶哼一聲,頓覺喉頭一甜,兩眼發黑,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跟蹌後退了幾步,幾乎跌倒!三個藍衣漢子睹壯大驚,急忙躍上前去,一左一右把他扶住。
唐七爺臉色煞白,嘴角噙血,瞪著一雙三角眼,駭異地道:“小於,算你命大,老夫掌中針例無虛發,方才那一下竟會沒刺中你!
淩君毅緩緩抽出右手,冷做地道:“刺中了,但你區區一支毒針,如何傷得了我?”
掌心,赫然還有一個極細的針孔!唐七爺臉如土色,駭然道:“你……你……竟然不畏劇毒!”淩君毅傲然揮手道:
“你可以走了,在下還有事待辦。”說完轉身就走。
唐七爺咬咬牙,厲聲道:“小子,你留個姓名再走。”淩君毅連頭也不回,冷聲道:
“淩君毅。”唐七爺望著他遠去的人影,冷冷哼道:
“小子,老夫不會放過你的,”經過這一陣耽擱,已是未牌時光,淩君毅在路邊買了幾個饅頭充饑,心中始終盤算著如何找出那接替眇目人之人。是的,自己先得找到暗中護送的藍衣人主仆才成。傍晚時光,趕到太和,人城不久,瞥見街上人影一閃,-個灰衣漢子迎麵走了過來。
那漢子兩隻眼睛,在淩君毅身上打量了一陣,忽然低聲道:“你是淩爺?”淩君毅聽得不由怔,問道:“朋友何人,如何識得淩某?”
灰衣漢子含笑道:那就不錯了,在下奉老爺子之命,在此恭候淩爺大駕。”淩君毅奇道:“你們老爺於是誰?”灰衣漢子道:“老爺子就在鼎升樓,淩爺去了,自然知道。”淩君毅藝高膽大,微微一曬道:“好,朋友給我帶路。”
灰衣漢子應了聲“是”,轉身向前行去。淩君毅隨在他身話,緩緩而行。轉過兩條街,果見十字路口,有一家叫鼎升樓酒店,五開間門麵,看去極是氣派。
灰衣漢子領著淩君毅,進入酒樓,一直往裏行去,穿過一重院落,已經到了後院,但見花木扶疏,曲廊通風,清幽己極。
灰衣漢子領著他繞過回廊,到了一間廂房門首,便自停步,躬身說道:“回老爺子,淩爺來了。”隻聽一個蒼老聲音說道:“快請,快請。”房門開處,迎出一個須發花白、紅光滿胳的禿頂老者,嗬嗬笑道:“淩老弟快請裏麵坐。”淩君毅看得不由一怔道:
“金老爺子,你也到了太和?”舉步走了進去。原來這紅臉老者,正是少林俗家掌門金鼎金開泰。
這間廂房,陳設精椎,窗前一張小圓桌,四麵圍著四把交椅。
桌上放著一個白瓷菜壺,兩個菜盅。這時還有一個身穿青緞大褂,紮腳褲的老者由椅上含笑起立,可見他們兩人原在品茗談心。
金開泰忙引介道:“淩老弟,老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老朽師弟敖叔寒,昔年人稱多臂猿的就是,如今是這家鼎升樓的老板。”一麵又朝敖叔寒道:“這位就是愚兄方才和你說的淩老弟了。”淩君毅打呈若敖叔寒,隻見他麵容清懊,約有五十四五,太陽穴高高隆起,兩眼神光炯炯,一望而知是位內外兼修的高手。當下一抱拳道:“敖爺大名,在下久仰了,今日有幸得晤。”敖叔寒仕道:“不敢,淩老弟英挺不群,有如人間祥麟,兄弟聽金師兄提起,就渴欲一晤為快。”
金升泰笑道:“大家不是外人,請坐下好說話。”三人圍著小圓桌坐下。
淩君毅目光一抬,問道:“金老爺子親自趕來太和,莫非‘珍珠令’已有眉目了?”
金開泰微微搖頭:“眉目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淩君毅道:“金老爺子此話怎說?”金開泰道:“淩老弟大概還記得,那天老朽合訴過你,除了四川唐門,嶺南溫家,江湖上還有一家使毒名家。”淩君毅點點頭道:“金老爺子說過,那是龍眠山莊。”
金開泰道:“不錯,龍眠山莊。這三個月來,四川唐門、嶺南溫家的老當家和樂山師兄都相繼失蹤,隻有龍眠山莊祝莊主並無失蹤的消息傳出。可見‘珍珠令’那幫人,還沒向龍眠山莊下手。當然咱們也可妨妄推測,‘珍珠令’可能與龍眠山莊有關,因為那天老朽曾要老弟不妨多注意及之。”淩君毅點頭道:“金老爺子高見極是,在下當時也曾想到這一點。金開泰微微.笑道:“那夭老弟走後,老朽便接連接到門下弟子的報告,說是開封城中,忽然發現了幾批行跡可疑的武壞人物……,淩君毅“懊”了一聲。
金開泰續道:那天晚上,老朽一個師侄,法名了悟,從洛陽趕到金鼎莊,說是發現了主仆兩人,行蹤神秘,而且武功路數也有可疑。據他推測,極可能和‘珍珠令’有關,他從洛陽一路尾隨下來,怕一人無法應付,因此老朽派了一個劣徒隨他同行……”
淩君毅心中暗道,“他說的大概就是藍衣人主仆了。”突又暗“啊”一聲,迅快忖道:“昨晚飼堂外遇害的兩人,正好一僧一俗,莫非就是了悟和尚和金老爺子的門人。”
念轉動著,但因金開泰正在說話,不好打斷他的話頭。
隻聽金開泰續道:“哪知到了第二天早晨,老朽又接連接獲門人的報告,說在城中落店的幾批武林人,一清早都走了,而且走的都是同一方向,老朽猜想此中必有緣故。
當天,又發現嶺南溫老二率著四五個從人,在開封打了個尖,匆匆朝陳留超去,溫老二雖然經常在江湖上走動,但像這次仆仆風塵,趕來中原,想必也和‘珍珠令’有關,因此老朽覺得非親自趕下來看看不可。”淩君毅等他說完,目光一抬,說道:“在下有一事未明,想跟老爺子請教”金開泰笑道:“淩老弟別見外,咱們原是一家人,你老弟有什麼疑問,隻管明說。”
淩君毅道:“在下這一路上,曾三次易容,改變麵貌,不知金老爺子是如何認出來的?”金開泰一手撫須,嗬嗬一笑道:“老弟藝出前輩高人,一身所學,放眼江湖,已是很少對手。”淩群毅道:“金老爺於誇獎。”金開泰又道:“何況老弟又精擅易容之術,行走江湖,原該不會再有紕漏,隻是老弟初次出門,江湖經驗,猶嫌不足。”
淩君毅道:“金者爺子說得是,在下江湖經驗,確是淺薄得很,但金老爺到底是如何認出來的呢?”金開泰笑了笑道:“老弟這一路上,定然和對方照過麵,露了行跡,因此,有人在老弟的行囊上,作了暗記,老弟縱然三次易容,明眼人可以一眼就認出來。”淩君毅聽得一愣,道:“在下怎麼看不出來?”金開泰含笑指指青布囊下角,笑道:“就是這幾點白粉,對方刺的極細,老弟不注意,自然看不止來。”
淩君毅經金開泰這一指點,果然發現布囊下角,有針頭細的七個白點,不覺臉上一紅,道:“不是金老爺子指點,在下仍將還一無所知……”說到這裏,隻聽廊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及門而止。
敖叔寒指臉問道:“廷英,什麼事?”門外響起一個青年人的聲音說道:“稟師傅,祥源棧的夥計給淩爺送來一封信。淩君毅聽得一怔,暗道:“我剛到太和,有誰送信給我?”
金開泰神情一動!敖叔寒道:“進來。”房門開處,一個青衣少年手中拿著一個信封,走了進來。
敖叔寒問道:“祥源棧的夥計呢?”青衣少年道:“已經走了。”
金開泰道:“他有沒有說什麼人要他送來的?”青衣少年躬身道:“弟子問了,據那夥計說,是一個客官叫他送來的。”敖叔寒接過書信,揮了揮手,青衣少年躬身一禮,便自退去。
敖叔寒把信送到淩君毅麵前,說道:“淩老弟,你的信……”金開泰道:“祥源棧有老弟的熟人?”
淩君毅接過書信,一麵說道:“在下隻有一人,剛到太和,金老爺子就命人見召,一腳來此,並無熟人。”金開泰濃眉微擾,說道:
“這就奇了!接看說道:老弟快看看信內說些什麼?”淩君毅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箋紙,隻見上麵寫著兩行字跡,那是:“書奉淩大俠閣下,令妹正在敝處作客,幸勿掛念。倘荷以懷中物見姬,至為感幸。
明日日落,當於八公山前,供候俠駕。”一筆字,倒寫得十分秀逸,但下麵並無具名。
淩君毅手中握著信箋,半晌作聲不得,照信上的語氣,他們劫持了自己妹子,要自己拿懷中物去贖,時間是明天日落時分,地點是八公山。
“懷中物”,他們凱覦的大概是“辟毒殊”,但自己子然一身,那來的妹子?金開泰看他沒有作聲,忍不住輕咳一聲,問道:“老弟,這封信,是什麼人寫來的?”淩君毅把信箋遞了過去,說道:“金老爺子請看。”
金開泰並未伸手去接,遲疑道:“老朽可以看麼?”淩君毅道“金老爺於隻管請看,不過是有人劫人勒索。”金開泰聽到“劫人勒索”四字,不由雙目乍睜,奇道:“會有這等事?”隨既把信箋接了過去。
他隻看了一眼,就臉色微變,哼道:“這是哪一路人,膽敢如此胡作非為?敖師弟,你看看這信上寫的,這一帶,有哪些黑道朋友這明明是衝著咱們兄弟來的。”敖叔寒看過信箋,兩道眉毛一攏,沉吟道:“這一帶,據小弟所知,並無黑道人物。八公山,隻有一幢吳氏別業,但吳氏雙雄雖是徽幫老大,卻一向規規矩矩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大,全省都有他們的字號,也決不可能擄人勒索……”
金開泰道:“吳氏雙雄?你說的是文武財神吳文輝兄弟?”敖叔寒連連點頭道:
“正是,正是。”金開泰凝目道:“敖師弟不是和他什弟兄很熟麼?那就叫廷英去一趟,問問他們八公山那座莊院,是否空著?”敖叔寒道:“金師兄認為吳氏別業如若空著,可能給匪徒利用,作為藏匿淩老弟令妹之處?”金開泰頷首道:“應該如此。”
淩君毅道:“金老爺子,在下子然一身,並無妹子。”金開泰奇道:“如此說來,他們劫持的並非令妹?”說到這裏,不覺抬目悶道“這幫人究竟要淩老弟拿什麼去贖?
淩君毅道:“他們可能覬覦在下家傳的那顆辟毒珠。”金開泰神色一動,問道:“避毒珠?就是老弟要當的那顆珠子?”淩君毅道:“是的,這顆珠子,自小就佩在在下身上,直到家母失蹤,在下臨行時,家師才告訴在下,此珠可以辟毒。”
金開泰道:“老弟在路上,那顆珠子可曾被人照過眼?”淩君毅道:“沒有,在下離開開封之後,就一直放在懷裏……”突然想起中午在界首遇到鬼見愁唐七爺之事,隨口道:“此人莫非是唐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