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君毅身形一停,立即朝腳下看去,又並無異狀,但方才躍起之時,分明有一股力道,扯著自己足踝,不覺冷聲道:“你用什麼東西,偷襲了在下?”玄衣羅刹眼彼蕩漾,格格笑道:“係足紅絲。”右手輕輕一揚,“嘶”的一聲,一縷細得幾乎看不清的黑線,直向淩君毅當頭激射而來!兩人相距極近,淩君毅見她突然出手,連忙閃避,卻已不及,但覺自己發臂上微微一動,敢情已被她暗器射中,心頭暗暗震驚。
隻聽玄衣羅刹輕笑道:別怕,你不是問我偷襲你的是什麼東西嗎?不會取下來瞧瞧?”淩君毅伸手在發獸上一摸,取下一支半寸長的繡花針,針孔上果然穿著一根極細的紅線。一端握在玄衣羅刹手裏,分明淬過劇毒!玄衣羅刹右手輕輕一振,扯動紅線,把繡花針收了回去,嫣然笑道:“你看清楚了,我這針上,喂過奇毒,隻要被它輕輕刺上一下,見血封喉。不過你放心,我方才隻把針插在你鞋幫上,那是因為我話還沒有何完,不許你走。”
淩君毅道:“你要問什麼?”玄衣羅刹美目流盼,瞟著他笑道:
“多著呢,譬如你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什麼人叫你來的,你說清楚了,我自會讓你走的。”淩君毅哼道:“在下無可奉告。”
玄衣羅刹哼道:“你敢在我麵前這般說話,”淩君毅道:“有何不敢?”玄衣羅刹笑吟吟地道:“看來你還不知我是誰?”
淩君毅道:“在下如何不知?你是玄衣羅刹。”玄衣羅刹奇道:
“是誰告訴你的?”
淩君毅道:“是你自己說的,不然,我怎會知道?”玄衣羅刹秋波般目光忽然一寒,冷聲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總該聽人說過,我心狠手辣,不好說話。”
淩君毅道:“很抱歉,在下今晚還是第一次聽到。”玄衣羅刹怔得一怔,忽然格格笑道:“原來你是初出道的雛兒。”
淩君毅被她笑得臉上一紅,說道:“在下無暇和你多說。玄衣羅刹擋在他身前,冷冷說道:“不成,你不說說清楚,就別想走。”
淩君毅劍眉一剔,仰首朗笑一聲道:“在下要走就走,誰也攔不住我。”玄衣羅刹同樣柳眉一挑,冷冷說道:“你就試試看!”
淩君毅道:“姑娘想和在下動手麼?”玄衣羅刹微笑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淩君毅道:“未必見得。玄衣羅刹伸出一隻又白又嫩的纖纖玉學,向淩君毅招招手道:“來,不信你就攻幾招試試。”
淩君毅道:“姑娘要試試在下斤兩,該由姑娘出手才對。”玄衣羅刹笑了笑道:
“也好,你接得下我十招,我就讓你走。”
隨著話聲,左腕一抬,輕飄飄朝淩君毅肩頭拍來。她這出手一招,似拍非拍,似抓非抓,手法奇詭,好像含著無數奇奧變化。
淩君毅身形斜側,右掌直立,使了一記“夭外來雲”,正待封出。
玄女羅刹身子突然期進,接著發出右掌,切向淩君毅左肋。她前後呼應,甚是佳妙,以致這一記橫擊的招數,陡然平添了數倍威力。
淩君毅毫不思索,左手手背一反,閃電般向玄衣羅刹手腕拂去。
玄衣羅刹被迫得收回掌勢,淩君毅直立的右手,趁勢直切出一道勁急內勁,進逼如刀,嘶然有聲,十分淩厲。
玄衣羅刹真沒想到眼前這個紫臉少年。出手會有這般功力,一時不禁怔了一怔,身形一閃,避了開去,口中輕哼道:“瞧不出你果然有幾手。”對拆過兩招之後,淩君毅已知玄衣羅刹果非易與,玄衣羅刹也意識到淩君毅的武功,比自己想像的要強得多,兩人乍分又合,四掌翻飛,互相攻拆了三招。
玄衣羅刹驟地掌勢一變,奇奧招數,迭連使出,把淩君毅逼得連連後退,幾乎無法招架。
淩君毅心頭暗暗吃驚,緩緩吸了口氣,雙手迅速展開反擊,他一身功力,十分精純,此刻但聽掌風激蕩,出手忽虛忽實,指掌同施,倏忽變化,難防已極,頓時把玄衣羅刹追退四五步”總算扳回了劣勢。
淩君毅開始出手反擊,他使的這一路手法,忽爪忽掌,雜以指法,出招攻敵,往往出人意料,招數之奇,似虛而實,似正而反,使人目眩神搖!玄衣羅刹出道以來,經過了多少陣仗,卻從未見過這麼一路怪異手法,心頭越戰越驚,嬌軀一扭,忽然疾退兩步,雙手一斂,望著淩君毅問道:“你師傅究竟是誰?”淩君毅道;“家師不喜人知,在下末便奉告。”
玄衣羅刹粉臉生嗅,猛地一沉,冷冷喝道:“你少賣關子,我會叫你顯出原形來的。”突然身形疾欺過來,一下逼近淩君毅麵前,雙手一揚,急抓而出,她雙腕柔若無骨,這一抓,變化之多,超過五六招攻勢,尤其她雙手尖尖十指,指甲猩紅。看去有些異樣,極可能還淬有奇毒。
淩君毅急急後退半步,右手揚掌猛劈,左手一探,快速無比地朝玄衣羅刹抓來的右手迎去。他手臂微彎,五指似握,極像拿扣腕脈穴道,又像拍拂手肘關節,玄衣羅刹不明究竟,被迫趕緊撤手,那知淩君毅變招奇快,你縮回手去,他五指如鉤,已然朝她香肩上抓落。
百衣羅刹右肩一沉,身形側閃,右掌揚處,猛向淩君毅手背切到,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她手掌已掃中淩君毅手背,但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玄衣羅刹隻覺對方手掌忽然向下一沉,翻到自己掌下,然後往上一抬,從淩君毅掌上,傳來一般巨大潛力,竟然緣臂而上,直震得自己手臂驟然一麻,身子不由己地後退了三步。這一手當真快得無以複加,兩條人影,倏地一分。
玄衣羅刹臉上閃過一絲笑容,死命地盯著淩君毅,輕輕喘息了兩下,問道:“你叫淩君毅,對不對?”淩君毅聽得一怔,他原想問她:
“你如何知道的?”但繼而一想:“方才藍衣人告訴過她,自己習慣使用左手。”
想到這裏,不覺傲然一笑道:“不錯,在下正是淩某。”玄衣羅刹眨動者那雙直勾勾的眼睛,忽然格格一笑道:“你莫要自命不凡,告訴你,你手背上,被我指甲劃破了一條血痕。”淩君毅早就看出她指甲紅得異樣,極可能淬有奇毒,卻故作不解道:劃破一道血痕,又怎樣?你認為是你勝了嗎?”
玄衣羅刹雙手一伸,一雙又尖又嫩,有如十根羊脂白玉琢成的手指,微向下垂,直送過來,嬌笑道:“你看看我的指甲。”纖秀的指甲徐著鳳仙花汁,紅是紅,白是白,會看得人怦然心動!淩君毅隻看了一眼,便冷聲道:“你塗過毒?”玄衣羅刹口中“嗯”
了一聲,說道:“你知道就好,我指甲上塗的奇毒,隻須劃破一點血影,就子不見午。”
淩君毅看看手背,哼道:“果然毒辣,難你叫玄衣羅刹了。”玄衣羅刹道:“我劃破你的手背,我自會給你解藥,隻要……”淩君毅截著道;“不用了,在下不怕劇毒。”
玄衣羅刹星眸流盼,紅菱似的嘴角一披,道:那你就走吧!”
淩君毅不願和她糾纏,立即抱抱拳道,在下失陪。”縱身躍起,一幾個起落,飛掠而去。
一口氣奔出小徑,折入大路,隻聽身後有人叫道:“小夥子,慢點走老夫有話問你。”聽這口氣,顯然又有麻煩!淩君毅不禁皺皺眉,回頭看去,隻見數十丈外,正有一個高大黑影,徐步緩行而來,但他那雙腳,行走起來,像是沒沾著地一般,雖然他舉足跨步,看上去像是徐步緩行,實則身法快若飄風。十幾丈遠近,晃眼間已到麵前。
這人身材高大,麵如古銅,生得短眉細目,獅鼻闊口,身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銅色外袍,赤腳,拖著一雙銅履。光是這身打扮,就有些古怪。
淩君毅冷做問道:“是閣下在叫我嗎?”銅袍人一雙細目,落在淩君毅身上,眼縫中閃著精光,微微點頭道:“不是老夫,這裏還有誰?”淩君毅道:“閣下何人,叫住在下,又有何事?”銅袍人從喉底發出嘿嘿兩聲冷笑,沉聲道:“小夥子,你好大的臉,依老夫的規矩,你隻能答話,不許反問,知道嗎?”淩君毅看他老!橫秋的橫佯,甚是可笑,不覺傲然道:“那隻是你的規矩,閣下可知我的規矩嗎?”
銅袍人細目一睜,精芒迸射,問道:“你也有規矩?”淩君毅道!
“不錯,我的規矩,不論什麼人,都得先報姓名,必須夠資格和我說話的,我才和他說話。”這話自然是氣氣對方的。”
銅袍人聽了淩君毅的話,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這一大笑起來,竟如敲鑼一般,聲音甚是震耳,笑到後來,愈笑愈高,但覺四山回應,震得耳鼓嗡嗡不絕!
淩君毅臉色微變,凜立不動,心中卻是暗暗震驚:“此人功力好高!”笑聲莖然而止,銅袍人一雙眼縫中,神光既冷又厲,嘿然道“既然都有規矩,那就要看誰的規矩行得通了。”話聲一落,右臂緩緩舉起。從大袖中,抽出一隻色如古銅的怪手,五指鈞曲如爪,每個手指,都長著半寸長的指甲,銳利如刀,朝淩君毅作勢欲抓,原來那是一隻銅手。”
淩君毅見過灰衣人侯鐵手,一隻左手,是鐵鑄的。鐵鑄的手就像.柄鐵爪,隻能當作兵刃使用,五個手指,自然不可能伸縮自如。但眼前這人-隻銅手,卻和一般手掌無異,看他五指箕張,伸縮自如。
就在此時,耷聽一嬌嫡滴的聲音,在耳邊喝道:“小兄弟,快退!”淩君毅聽出這說話的正是玄衣羅刹,但他不見真章,哪裏肯退,也凜立不動,直待對方古銅色的怪手,快要抓近,才突然右手運勁,手掌一翻,朝前格去。
銅袍人出手雖緩,但淩君毅這一格,出手卻是快極,哪知手掌格在對方腕背上,竟如砍在鐵柱之上,一動末動。對方一隻古銅手爪,依然緩緩伸來,毫無阻延,已快抓上肩頭。
淩君毅格出的右掌,一陣劇痛,幾乎麻到肩胭,心頭大吃一驚。
估不到對方一隻銅手,竟有如此厲害,急急吸氣退身,向後躍開。
銅袍人也不迫擊,隻是冷冷一曬,回頭朝左側一片樹林沉喝道:“林內何人?偷愉的和這小子說些什麼?淩君毅聽得又是一驚,心想:“方才玄衣羅刹那一句話,明明是以‘傳昔人密’玄功說的,他如何聽到的呢?”
心念轉動間,隻聽“嘶”的一聲劃空細響,頓時香風撲麵,身邊不遠,已經多了一個玄裙曳地,俏生生的美豔少婦。她,正是玄衣羅刹!銅袍人瞥了她一眼,冷冷說道:
“你來作甚?”玄衣羅刹格格笑道:“我不能來嗎?”一雙俏眼,瞟著銅袍人,問道,“你認識我?”這句話帶著點驚異口吻!銅袍人目光冷峻,曬然道:“老夫不從認識你。”
玄衣羅刹格格一笑道:“你不認識我,我倒認識你。”銅袍人道:
你知道老夫是誰?”玄衣羅刹道:“你是南疆一奇銅臂天王,對不對?”淩君毅心中暗道:“銅臂天王?我怎會沒聽師傅說過?”銅袍人細目一睜,射出兩道棱棱寒光,又打量了玄衣羅刹一眼哦聲道:
中原武林,居然也有人識得老夫。”說到這裏,微微頷首道:“那很好,老夫不難為你,你快些走吧。”
玄衣羅刹格格嬌笑道:“我要就這麼走開,那就不用來了。”銅臂天王道:“你有什麼事?”玄衣羅刹沒有理他,笑吟吟地轉向淩君毅道:“看來你真的不畏劇毒了?”
淩君毅道:“在下早就說過,不畏劇毒。”
玄衣羅刹低低地道:“我當你少年氣盛,不肯服輸,才一路跟了下來……”淩君毅冷哼道:“在下沒有死,你很覺意外是不?”玄衣羅刹白了他一服,嗔道:“我是一番好意,給你送解藥來的。”淩君毅聽得不禁臉上一紅,隻得抱拳道,“如此說來,在下錯怪姑娘了。”玄衣羅刹死命地盯了他一眼,才道:“你知道就好。”接著又道:“你既沒有中毒,那就快走吧。”
銅臂天王冷哼道:“老夫沒叫他走,有誰敢走?”玄衣羅刹笑吟吟地道:“你沒聽見是我要他走的嗎?”銅臂天王道:“小娘子既知老夫名號,竟還替老夫妄作主張,敢是吃了豹子膽來的。”玄衣羅刹輕笑道:“這話不錯,我若沒有膽子,也不會叫他走了。”
淩君毅傲然道“在下要走就走,誰也管不著。”玄衣羅刹朝他眨眨限,一麵又以“傳音入密”說道:“銅臂天王稱尊南疆,小兄弟不是我小覷你,你實在不是他的對手,還是我替你擋一陣,你快走吧。”她倒真是好心。
銅臂天王細目閃動,怒中道:“你們在老夫麵前,鬼鬼祟祟,說些什麼?”
玄衣羅刹笑道:“我催他走呀!”銅臂天王怒聲道:“不成,這小子非留下不可。”
玄衣羅刹道:“你要留下他,究竟為了什麼?”銅臂天王銅臂伸動,冷冷過:“老夫要問他一個人。”
淩君毅道:“你要問誰?”銅臂天王道:“反手如來。”淩君毅道“你找他有什麼事?”銅臂天王道:“他人在哪裏?”淩君毅道:“在不知道。”
銅臂天王道:“難道你不是他的徒弟?”淩君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銅臂天王嘿嘿冷笑道:“你方才和她動手,使的手法明明就是那老賊禿的路數,老夫還會看錯不成?”原來他是看到了淩君毅和玄衣羅刹動手的招數,才踉下來的。
這聲“老賊禿”,聽得淩君毅心頭火發,劍眉一揚,怒喝道:“沒錯,你說的正是家師,你找他老人家有什麼事?和在下說也是一樣。”
玄衣羅刹聽說淩君毅果然是反手如來的傳人,不覺深深地瞟了他一眼。
銅臂天王嗬嗬大笑道:“你果然是老賊禿的徒弟,那很好,快說,老賊禿現在人在哪裏?”淩君毅道:“家師行蹤靡定,在下無可奉告。”銅臂夫王倏地跨上一步,朝指淩君毅道:“你是老賊禿的徒弟,你會不知追他躲在哪裏?再不直說,莫怪老夫不饒你。”淩君毅大怒道:“我就是不說,你又能奈我何?”
銅臂天王一聲明森冷笑,五個銳利銅指,向空抓了一把,厲聲道:“所以老夫要把你小子留下,抓到小的,不怕老的不出來!”銅手伸動,大有朝淩君毅抓來之勢!玄衣羅刹及時喝道“慢著!”銅臂天王伸出銅手,在中途一停,回頭喝道;“你要千什麼?”
玄衣羅刹道:
“你要找出師父,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以你銅臂天王的名頭,和人家徒弟動手,不怕江湖上笑你以大欺小麼?”銅臂天王怒聲道:“老夫一向不管這些,老夫已經找了老賊禿三十年,難得這小於是他的徒弟,老夫絕不能放過……”玄衣羅刹道:“不行,我說過讓他走,就非讓他走不可。”
銅臂天王兩道細目一睜,精光如線,直射玄衣羅刹粉臉,嘿然過:“小娘子,你真敢多事……”“事”,字出口,本來抓向淩君毅,又停在半路上的一隻銅手,隨著話聲,緩緩朝玄衣羅刹抓去。
淩君毅在這一瞬工夫,已從青布囊中取出長劍,大喝道:“住手。”銅臂天王沉聲道:“你願意領老夫去了嗎?”淩君毅手橫長劍,凜然屹立,說道:“此事和這位姑娘無關,要我領你去見家師不難,你先得勝了在下手中寶劍。”銅臂天王看了他長劍一眼,忽然闊嘴一咧,冷冷笑道:“老夫要把你留下,自然會叫你輸得服服貼貼。”
玄衣羅刹道:“小兄弟,你不是他對手,快退下來。”淩君毅道:
“此事和姑娘無關,你快走吧。”銅臂天王冷曬道:“你們倒是不打不成相識,好像頗有交情。”玄衣羅刹粉臉一紅,笑叱道:“老不修,要死快哉,你亂嚼什麼舌根?”
銅臂天王沒有理她,沉喝道:“小子,你小心了。”銅手五指一張,向淩君毅抓來。
淩君毅自幼學劍,劍法出自家傳,師父臨行時雖曾再三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