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隔街望綢莊(2 / 3)

方如蘋低聲道:“我們下去。”

她從小山後麵一條小徑走下去,穿林而行,不多一會,已經繞到龍眠山莊的側麵。

龍眠山莊的高大圍牆業已在望,方如蘋腳下一停,回身朝淩君毅招招手。淩君毅掠到她身邊。問道:“什麼事?”

方如蘋指指圍牆,道:“從這裏進去,圍牆裏麵,有一條環繞會莊的寬闊石板路。

要進入莊去,必需穿越這條石板路,因此這條路上,防守甚是嚴密,前後左右,共有八處崗卡,每個崗卡兩人,還有一頭契犬。咱們從這裏進去,就有一處崗卡……”淩君毅渲:“我們要進去麼?”

方如蘋道:“自然要進去咯,不然,我們幹麼眼巴巴的趕來?”淩君毅道:“我們進去做什麼?”

方如蘋道:“那你就不要管了。”淩君毅搖搖頭道:“好,我不管,那麼我們如何進去呢?”

方如蘋道:“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咯,我們在躍上圍牆之後,你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就點住站崗的兩人的穴道,等到契犬發現有人,就由我來對付。那時你就再解開兩人穴道,但不可讓他們發覺,以極快的身法,隱人對麵一排房屋陰暗之處等我。”淩君毅道:“你如何對付贅犬?”

方如蘋笑了笑道:“我自有辦法,你隻須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別的不用多問。”

淩君毅心頭暗暗納罕,忖道:“她好像對龍眠山莊甚是熟悉!”方如蘋斜瞧了他一眼,低笑道:“大哥你在想什麼?咱們該進去了,再遲殷總管就快來了!”

淩君毅奇道:“殷總管是誰?”方如蘋道:“殷總管就是剛才在德豐裕綢緞莊買五匹杭紡的紫臉老者,他叫殷天祿,是龍眠山莊的總管。”淩君毅道:“原來你認識他。”

方如蘋低頭道:“不認識他,我會找到這裏來?”

話聲方落,突聽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路聲。

方如蘋急急說道:“他們來了,大哥,我們快進去。”她纖纖玉手拉著淩君毅的手,接著又道:“大哥,這道圍牆,足有三丈來高,我縱上去,隻伯會有聲音,大哥你帶我一把可好?”

淩君毅握著她柔若無骨的玉手,心頭不覺一蕩!方如蘋輕聲催道:“我們快過去。”

兩人手拉著手,閃身出林,立即施展上乘輕功,宛如兩點流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眨眼之間,已掠過圍牆外麵的一片草地。就在仆近圍牆之際,淩君毅低喝一聲:“起!”

未見他蹲身伏腰,抖臂作勢,隻是足尖輕輕一點,便已帶著方如蘋淩空飛起,飄然落到圍牆之上。舉目看去,果見圍牆內有一條平整的石板路,少說也有四五丈寬闊。牆下不遠,正有兩名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井肩站在那裏。兩人腳下,坐著一條契犬,看去十分機警,比人還難對付。

淩君毅未上牆頭之前,手中早已準備了兩粒小石子,腳尖一站定,掌心石子,也已分向兩人襲去,口中低聲道:“你快下去。”

方如蘋不敢怠慢,身形一縱,朝下躍去。她身形末落,那坐著的契犬,已然警覺,“虎”地立了起來,全身褐毛,根根倒豎,正待撲起!

方如蘋飄落地麵,輕聲喝道:“不許叫,是我。”

那契犬聽了方如蘋的喝聲,豎起的狗毛,緩緩平複下去,低下頭在方如蘋衣衫角上,一陣亂嗅,搖著尾巴,作出親呢之狀。方如蘋伸手拍拍它頭頂,舉步朝前走去,那契犬乖乖地跟著她走。淩君毅看得微微一怔,心想:“莫非她就是龍眠山莊的人。”

方如蘋引開契犬,淩君毅立即飄身落地,舉手在兩個漢子身上輕輕一拂,身形快得夕。同流星一般,一閃而逝,隱入對麵一排房屋暗處。這時召開馬蹄聲愈來愈近,好像已經到了莊前。

淩君毅正自四下打量,方如蘋飛身掠了過來,輕聲道:“大哥,我們走。”淩君毅心中有著許多疑問,但此刻又不便多問,隻好默默的跟著方如蘋走去。兩人一前一後,藉著暗影隱蔽身形,一路朝前行去。方如蘋對龍眠山莊的地形極熟,穿廊越屋,轉彎抹角,好像回到自己家裏一般,一會工夫已經穿行了幾幢樓字,都不曾被人發現。最後繞過一道長廊,這裏敢情是一座花廳,左右兩邊備有一道月洞門。方如蘋領著淩君毅,飛快地掠入右首月洞門。門內是一片小庭院,花木扶疏,有小池也有石橋,白石小徑兩邊,放置著不少盆栽花卉。夜色之下,分外顯得清幽宜人!石階上是一排三間精致的書齋,敢情平日都是由花廳直通書房,因此階上雖有兩扇雕花長門,就很開啟。倒是左首一排六扇花格子窗,卻全都敞開著。

方如蘋輕輕拉了一下淩君毅的衣角,悄悄隱入一排花樹叢中,蹲下身子書房中燃著一支紅燭,遠望過去,但見四壁圖書,琳琅滿目。書案前麵,一張逍遙椅上坐著一個身穿天青緞夾袍的人,正在靜靜地秉燭觀書。因他側身而坐,看到的隻是半個側影,無法看清他的麵貌。淩君毅側過臉去,正待向方如蘋問話。方如蘋神色緊張,豎起一根纖纖五指,擋住櫻唇,示意他不可出聲。就在此時。

隻聽月洞門外,長廊上傳來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到得書房門口,便自停住。

接著響起一個略帶尖沙的聲音說道:“莊主,屬下回來了。”

淩君毅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這觀書的就是龍眠山莊的莊主潛龍祝文華。”

隻聽書房中一個清朗聲音說道:“進來。”

接著有人打開門簾,輕快履聲,走人書房,就聽尖沙聲音說道:

“屬下因天氣就要熱了,咱們莊上弟兄都得換季,這次到桐城去,便順便帶回來五匹杭紡。”清朗聲音道:“夫人與小姐要你去買的東西,都買回來了麼?”

尖沙聲音道:“都買回來了,一共花了三百三十二兩銀子。”清朗聲音道:“她們究竟要你買的什麼東西,竟有這般昂貴?”

尖沙聲音陪笑道:“七匹淩羅,四匹錦緞,不過二十四兩銀子。

另外是小姐要的兩支珠花和一串珠鳳,就要一百五十兩銀子。屬下臨行時夫人關照過,要買就得賣兩副,小姐有的表小姐也得有……”淩君毅聽得心中一動,回頭看了方如蘋一眼。隻聽清朗聲音“晤”了一聲,問道:“你都送進去了麼?”

尖沙聲音道:“屬下已經讓彩花送進去了。”清朗聲音道:“好……”接著問道:

“你去桐城,可曾聽到什麼消息?”

尖沙聲音道:“屬下正要向莊主報告,前些日子從太和、穎州傳來的消息,四川唐家老三、老七和嶺南溫家的老二,以及少林派的金鼎金開泰,和一向很少在中原走動的銅臂天王,都在這一路上現身……”清朗聲音“唔”了一聲道:“這些人不約而同的進入皖境,你可曾查出他們動機何在?”

尖沙聲音道:“屬下已經派出幾名幹練弟兄,扮作各種行商,暗中圈探他們的行跡,這些人的動機如何?一時還摸不清楚,但屬下卻在桐城接到三個派出去的弟兄的報告……”清朗聲音道:“他們怎麼說?”尖沙聲音道:“據說這些人在阜陽,穎上到六安、舒城的這條路上,先後都失去了蹤影。”

淩君毅聽得心頭猛然了動,暗道:“這些人都失了蹤!”清朗聲音陡地問道:“你說什麼?這些人先後都失去了蹤影?”

尖沙聲音,道:“是的,據說他們原是各顧各的行動,既然一路下來,總該有個目的。但怪就怪在這裏,這些人都好像先後鑽入地底,沒到舒城,就一個人也不見了。”

清朗聲音道:“會有這等事?”

尖沙聲音道:“屬下說的都是事實。”

清朗聲音道:“那幾個弟兄呢?”尖沙聲音道:“屬下已要他們繼續詳細偵查,限明日午前回報。”清朗聲音道:“很好,不過這些人意圖不明,咱們莊上,你得多派些人巡邏,嚴加戒備。”

尖沙聲音應了聲“是”,又道:“莊主還有什麼吩咐?”

清朗聲音道:“沒有了。”尖沙聲音道:“屬下告退。”

接著一陣輕快的步履聲,退出房去。這尖沙聲音,自然就是在德豐裕綢緞莊看到的紫臉老者口龍眠山莊總管殷天祿了。他退出書房之後,青袍老人便從逍遙椅上站了起來,背著雙手,走向窗口,仰天籲了口氣,徐徐說道:“這許多人,會憑空失蹤,這倒的確有些古怪。”他這一走近窗口,淩君毅從花樹空隙間,立可清晰看清他的麵貌。這位名震江湖的龍眠山莊莊主,看去不過四十四五,生得肌膚白哲,黑須胸飄,溫文秀逸,倒像是讀書人模樣,隻是雙眉濃了些,雙目炯炯如星,一望而知是位內家高手。

方如蘋躲在花樹叢中,看到青袍老人站了下來,走近窗前,心頭一害怕,不由地輕輕扯了一下淩君毅的衣角。這一動,碰上了一支樹枝,幾片樹葉,輕輕晃動了一下。枝葉晃動,聲音雖細,青袍人兩遣寒光如電,直向兩人藏身之處,投射過來,口中冷冷喝遺:

“誰?”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一股懾人的威嚴,兩人到了此時,無法再隱匿下去。

方如蘋從花樹叢中站起身來,低聲應道:“舅舅,是我。”原來她是青袍老人的外甥女。

她應聲出口,立即回身道:“淩大哥,快隨我來。”說完,分花拂柳,俏生生地走了出去。她忽然從“大哥”改稱“淩大哥”那是“大哥”這稱呼,當著她舅舅麵前,未免顯得太親密了些,姑娘家心眼可真不少。方如蘋現身走出,淩君毅隻好也跟著走出,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相偕越窗而入,走到青袍人麵前。青袍人兩道目光,掃過他們兩人,尤其看了方如蘋的一身裝束,濃眉微微的一鼓,說道:“你是如蘋?”方如蘋咭的笑道:

“我早就叫你舅舅了,不是我,還是什麼人呢?”

一麵朝淩君毅道:“淩大哥,這位就是我舅舅,龍眠山莊的莊主。”其實不用方如蘋介紹,淩君毅早就知道青袍人就是龍眠山莊的莊主潛龍祝文華了。淩君毅隻好雙手抱拳,作了個揖道:“在下淩君毅,見過祝莊主。”方如蘋在旁道:“舅舅,這位淩大哥,兩次救了甥女的性命,我特地帶來見見舅舅的。”祝文華目光冷峻,隻是打量著淩君毅,微微頷首道:“淩老弟請坐。如蘋,你去叫他們沏茶來。”

方如蘋低低地道:“舅舅,我和淩大哥要在晚上來見你,就是不能讓人知道,茶不用沏啦!”祝文華心中暗道:“這小丫頭,連夜來見我,不知有什麼事,這般鬼鬼祟祟?”一手撚須,目注方如蘋,徐徐說道:“你們有什麼事?”方如蘋壓低聲音道:

“我們有一件十分機密之事,待來稟報舅舅,”祝文華微感意外,訝然道:“什麼機密之事?”

方如蘋目光一溜,一本正經地道:“舅舅,這件事十分重要,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祝文華看她神色凝重,心頭疑信參半,濃眉微攏,說道:“如蘋,舅舅這書房裏,任何人末奉呼喚不準擅入,你但說無妨。”方如蘋道:“我知道,隻是我看還是把窗戶關上的好。”祝文華撚須道:“有這麼嚴重麼?”

方如蘋口中“嗯”了一聲,輕笑道:“方才我們躲在窗外,舅舅和殷總管說的話,我們不是全聽到了?”轉身走到窗口,關好窗戶,隨手放下了窗簾。祝文華已在上首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問道:“如蘋,你娘在家可好。”方如蘋搖搖頭道:“我沒回去。”

祝文華道:“那你去了什麼地方?”

方如蘋臉上微微一紅,看了淩君毅一眼,說道:“我在路上遇到淩大哥,就和他在一起。”祝文華的目光,同時轉到淩君毅臉上,含笑道:“老夫看得出來,淩老弟年事雖輕,英華內斂,一身所學,大有可觀,不知令師是哪一位高人?”淩君毅還沒開口,方如蘋搶著道:

“舅舅,你眼光真好,淩大哥是反手如來的徒弟。”祝文華動容道:

“原來淩老弟竟是佛門高僧反手如來的高足,老夫失敬了。”

淩君毅欠身道:“莊主好說。”方如蘋聽舅舅的口氣,對反手如來似乎十分推崇,心頭暗暗的高興,一麵低聲說道:“舅舅,淩大哥是偵查‘珍珠令’這件事來的。”祝文華頷首道:“老夫曾聽江湖傳說,嶺南溫家和四川唐家兩位當家無故失蹤,家人曾在他們寢室之中,發現一顆刻著‘令’字的珍珠。前一陣子,‘珍珠令’三個字,確曾在江湖上轟動一時,但事過境遷,目前已經漸漸淡下來了,淩老弟偵查‘珍珠令’不知可有眉目?”方如蘋搶著道:“舅舅,淩大哥因他母親也在三個月前失蹤了,是淩大哥的師父,要淩大哥到江湖上來偵察‘珍珠令’的。淩大哥第一步,就到開封去找金鼎金開泰,因為少林寺藥王殿主持樂山大師,也在三月前神秘失蹤……”

祝文華神情一震道:“少林寺藥王殿主持也失了蹤?老夫怎的沒聽人說起?”方如蘋道:“這話說來話長呢,淩大哥,還是你來說吧。”淩君毅當下就把自己求見金老爺子,索觀“珍珠令”當晚在開封街上忽然有人給自己一封密柬說起,說到自己如何跟蹤眇目人,如何遇上方如蘋……祝文華凝目道:“淩老弟可知那錦盒之中,究係何物?”

方如蘋咭的笑道:“舅舅,你耐心聽下去,就會知道了。”淩君毅接著又把鬼見愁唐七爺如何劫持方如蘋,自己如何找上八公山……祝文華一手撚須,嘿然怒哼道:“四川唐門居然欺侮到你頭上來了,如蘋,舅舅幾時也把鬼見愁抓來,吊他個三天三夜。”

方如蘋甜笑道:“不用啦,舅舅,我已經認了唐老夫人做幹娘了。”

祝文華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方如蘋道:“淩大哥找上八公山,一劍破了唐家的‘八封刀陣’唐老夫人把我找了去,就認我作她幹女兒。祝文華道:“唐老夫人也到了江南?”方如蘋側臉朝淩君毅笑了笑道:“大哥。還是你來說吧!”

話聲出口,驀地粉險一紅,當著舅舅,這聲“大哥”不嫌叫的太親了麼?淩君毅道:

“不止四川唐家,據在下所知,嶺南溫家還聯合了南湘蕭家和董天王做-路,另外少林的人,則以金鼎金老爺為首,一起跟蹤下來。”祝文華皺皺濃眉,說道:“這運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居然引起這許多人的追蹤?”方如蘋朝淩君毅眨眨眼睛,淩君毅接著從離開八公山,在正陽關附近,發現金老爺子留的暗號。

自己兩人就一路跟了下來。直到山南關,金老爺子的暗號忽然不見,好像他平空失了蹤影,不僅金老爺子,就是其他兩撥人(四川唐家和嶺南溫家)從山南關起,也都好像沒了影子。祝文華一擺手道:“且慢,你們在王家飼堂遇上溫老二和蕭鳳崗之後,就一直不曾見到他們?”

淩君毅點頭稱“是”。祝文華又道:“當晚他們匆匆離去,是因為發現了董天王留的緊急記號,才趕去的?”淩君毅道:“正是。”祝文華一手撚須,沉吟著道:“董天王雄霸天南,一身修為,非同小可他這緊急記號,就大有文章……”

口氣微微一頓,目注兩人,徐徐說道:“從山南關起,所有跟蹤的人,全都沒了影子,若說這三撥人,全被人家一網打盡,那是決無可能之事,他們同在山南關以北失蹤,也許是被人家用計引開去了。”說到這裏,忽然目光一凝,神色譬然道:“他們在山南關以北,把所有跟蹤的人,一一引開,莫非那遞送的東西,已經快到地頭了?”淩君毅聽得暗暗佩服,心中忖道:“江湖上人都傳說潛龍祝文華工於心計,機智過人,看來傳言不虛。”方如蘋雙眉一挑,暗地笑道:“舅舅說對了。”祝文華道:“他們送到何處?”

方如蘋道:“淩大哥,快說咯!淩君毅就把如何在花溪遇上眇目人,自己如何跟蹤,製住頭盤小辮的老頭,打開錦盒,才知他們一路掩掩藏藏,運送下來的錦盒之中,赫然是一顆“珍珠令”祝文華手撚黑須,攢攢眉道:“一顆‘珍珠令’也用不著如此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