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1 / 3)

桅子本來就隻有十七歲,這假扮桅子前來臥底的女子,看去也不過十六七。芍藥在百花幫主下首的一張椅子坐下,然後朝兩人點點頭。玉蘭一掌拍開了桅子穴道。

那假扮桅於的少女睜開眼來,發現自己坐在地上,心頭方自一怔,再抬頭一看,幫主、總使者全都在座,自己邊上,還站著總管玉蘭和侍者玫瑰。心頭更是暗暗震驚,慌忙爬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屬下叩見幫主、副幫主……”

芍藥柳眉一挑,嬌叱道:“住口,本幫沒有你這個花女,告訴你,海棠已經全招出來了,你還不實話實說?要我動刑麼?”。

假扮桅子的少女打了個哆嗦,伏在地上,哭道:“幫主、副幫主,屬下是冤枉的。”

芍藥一拍手道:“九妹,你給她一麵鏡子,讓她自己去看。”

玫瑰早就準備好了鏡子,隨手遞了過去。

假扮桅於的少女,還不知道自己臉上易容藥物已被洗去,這一照鏡子,登時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芍藥冷冷一哼道:“海棠謀刺太上,已經處死,你若有半句支吾,也休想活命。”

淩君毅適時朝百花幫主暗暗遞了一個眼色。

百花幫主徐聲說道:“桅子,本座念你年紀還小,也許是受人脅迫而來,你隻要從實說來,本座還可網開一麵,饒你不死,若是執迷不悟,海棠就是你的榜樣。”

假扮桅子的少女想起方才進來之時,就看到海棠倒臥地上,心頭一怕,爬在地上,連連叩頭哭道:“幫主、副幫主垂察,我原是水堂主手下使喚的使女,就因派到這裏來的錢月娥說我麵貌、年齡都和桅子差不多,才要我假扮桅子,混進來的。水堂主還扣押了我娘,說隻要我出了差錯,就要連我娘一起處死。求求幫主、副幫主,可憐可憐我,就饒了我吧!”

她口中的錢月娥,自然就是假扮海棠的女子了。

芍藥問道:“你們如何混進來的?”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月娥姐姐如何進來的我不知道,我是三個月前,被他們送到花家莊院附近,由月娥姐約桅子出來,然後點了她穴道,領我進入花家莊院的。”

芍藥道:“你知道錢月娥假扮海棠;混進來已有多久了?”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不知道,她好像已經很久了。”

芍藥問道:“你們混進來之後,又如何和黑龍會聯絡的呢?”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這是月娥姐姐的事,我不大詳細,好像是另外有人負責傳遞消息。”

淩君毅聽得暗暗點頭、但並未開口。

玫瑰忽然插口問道:“你和錢月娥,平日見麵時,如何稱呼?”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見麵時我叫她姐姐,她仍是叫我桅子。”

芍藥道:“你看到過和她傳遞消息的人麼?”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看到過一次,那人蒙著臉,又在夜裏,看不清他是誰。但月娥姐姐蒙著臉,隻怕那人也不知道月娥姐組的身份。”

玫瑰道:“他們都蒙著臉,見麵一定另有記號的了?”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那次月娥姐姐要我把風,我們到的時候,那人已經先在,我隻看見那人舉起右手。勾起食指,月娥姐姐用手比了個圓圈。”

芍藥回頭望著淩君毅,問道:“夠了麼?”

淩君毅拱拱手道:“果然是副幫主行,夠了。”

芍藥道:“三妹,你點住她穴道,暫時就送到海棠房裏去,另外派個人看守。”

假扮桅子的少女伏地叩頭道:“幫主、副幫主開恩,屬下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句句是實……”

玉蘭一指點了她穴道,挾著她朝外行走。

玫瑰道:“總管,屬下幫你架出去。”

玉蘭回頭笑道:“不用了,你有你的事去。”

玫瑰轉身朝淩君毅欠欠身道:“不知總使者還有什麼吩咐?”

淩君毅道:“她說的話,姑娘都聽到了,你就依計行事好玫瑰道:“屬下遵命。”再向幫主、副幫主行了一禮,翩然掀簾走出。

百花幫主雙眉微攏,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輕啟櫻唇,問道:“總使者,咱們船上,還有潛伏的奸細麼?”

淩君毅沉吟道:“這個目前還很難說,但隻要進行順利,大概很決也就可以揭曉了。”說到這裏,忽然拱拱手道:“天快亮了,幫主、副幫主折騰了一夜,也可以稍事休息,這裏已經沒有屬下的事,屬下告退。”

黎明,晨光烹微!第二層膳廳中,還點燃著蠟燭。品字形的三張桌上,已經放好幾碟醬瓜、豆腐乳、油炸花生等粥菜,和—大盤熱氣騰騰的饅頭。這時,已是吃早餐的時候,從第一扇艙門中,陸續走出穿天青(護法)和青灰(護花使者)勁裝的武士,大家肅立兩旁,誰也沒有則聲。接著右首一間艙門啟處,左護法九指判宮冷朝宗,右護法三眼神蔡良也相繼走出來。

站在膳廳兩旁的護法、護花使者們,看到左右護法,照例都得肅立躬身,口中說一聲:“屬下參見左右護法。”

左護法冷朝宗那張瘦削而略帶陰沉的臉上。掩不住神采飛揚之色,一手摸著他頰下疏朗朗的胡子、目光緩緩一轉,點點頭道:“諸位早,大家請坐吧。”

自從昨晚在總護花使者淩君毅房中搜出“森羅令”和那件“青衫”之後,淩君毅隨著幫主、副幫主去見太上,大家再也聽不到什麼消息。隻知住在底艙的花女們,由虞美人率領,列隊到三層上去。太上也並沒有召見左右護法,足見太上對這件事十分震怒,已經暗地裏處決了淩君毅,隻是消息還沒有發布而已。總護花使者出缺,順理成章該由左護法接替。

冷朝宗自然有些趾高氣揚,在上首一桌的左首位子上落座,回頭看。看中間空著的位子,正待開口,要大家用餐,膳廳左首的房門開了!總護花使者淩君毅腰懸倚天劍。

育衫飄忽,臉含微笑,緩步定了出來。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昨晚何時回房的,此時看做突然從房中走出,自然免不了鹹感驚愕!隻要看他依然那麼從容灑脫,昨晚之事,好像已經雨過天晴,煙消霧散。大家一愕之後,立即紛紛站了起來。

淩君毅含笑道:“大家請坐。”緩步走到上首,坐了下來。

三眼神蔡良目光一注,問道:“總座沒事吧?”

淩君毅淡淡一笑道:“多承蔡老關注,太上認為沒有兄弟的事,兄弟就沒有事了。”

九指判官冷朝宗道:“有入謀刺太上,又貿禍總座,可見咱們船上有奸細潛伏,此事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不知太上有何指示?”

淩君毅道:“冷老說的也是,太上雖極震怒,隻是此事連一點影子也捕捉不到,要想把他找出來,又談何容易?目前隻有一個力、法……”

冷朝宗道:“什麼辦法?”

淩君毅道:“等他自己先露出破綻來。”

三眼神蔡良道:“這人以後若不再有何舉動,我們難道就抓不住他了?”

正說之間,艙簾啟處,昨晚出去巡邏江麵的人,已經回來繳令,護法公孫相、宋德生,護花使者翟天佑、翟友成、許廷臣、何祥生魚貫走入。

公孫相朝上躬身一禮,說道:“察報總座,昨晚江麵上平靜無事,屬下等覆命來了。”

淩君毅擔心的是公孫相,此時看他並無異處,不覺頷首道:“諸位辛苦了,請坐。”

他目光緩緩從六人臉上掠過,有意無意地多瞧了何祥生一眼。

公孫相、宋德生和四名護花使者抱拳一禮,便各自回到自己位上落座,接著白天輪值的社乾麟、羅耕雲率同四名護花使者行禮退出。

淩君毅目光一抬,問道:“楊家駒、沈建勳二人,傷勢還沒好麼?”

冷朝宗道:“他們二人,已能下鋪走動,屬下覺得他們傷勢尚未複原,因此要廚下把吃的東西送列他們房裏去的。”

淩君毅頷首道:“如此甚好。”

早餐之後,淩君毅回轉房中,公孫相跟著走了進來。淩君毅並未和他說,他好像很不放心門窗,第一件事就是先走到窗下,仔細察看著兩扇窗口。這一細看,臉上不禁微微變色,心中暗暗冷哼了一聲:“此人好大的膽子。”

公孫相見他看著窗戶”冗自沒和自己說話,隻當他不知自己跟了進來,忍不住在他身後叫道:“淩兄。”

淩君毅已經轉過身來,含笑道:“公孫兄請坐。”

公孫相看到桌上新沏的一壺茗茶,隨手倒了兩蠱,放到蔡上,就坐了下來,說道:

“兄弟聽說咱們船上昨晚出了事。”

淩君毅道:“公孫兄已經知道了?”

公孫相道:“兄弟回到船上,就聽說了。”一手拿著菜蠱,抬目道:“有人在淩兄房中栽了贓,不知淩兄對此事如何處置?”

淩君毅淡淡一笑,還未說話,突然目光注視著公孫相手上,道:“慢點,這茶恐怕喝不得。”

公孫相已把茶蠱舉到嘴邊,聞言不覺一怔,朝茶蠱看了一眼,動容道:“淩兄認為有人在茶裏下了毒?”

淩君毅道:“此茶中是否下毒,還未能確定,但兄弟出去之後,房中已經有人來過。”

公孫相奇道:“淩兄如何知道的?”

淩君毅道:“此人穿窗而入,豈能瞞得過兄弟?大概就是因的栽贓不成,才另耍花樣,這房中—目了然,都可以看得到,要

兄弟有所圖謀,除了下毒,就別無再好的辦法了。”

公孫相聽得一呆,道:“看來淩兄果然心細如發,兄弟平日他自詡精明,普通江湖伎倆,決難瞞得過兄弟的眼睛。但像這麼一蠱新沏的清茶,絲毫看不出異處,就非兄弟所能辨識了。”

淩君毅微微一笑道:“兄弟也隻是猜測,茶中是否有毒,要試過方知。”說著,隨手從窗穴上撕了一角布條,朝茶蠱中浸去。蘸到茶水,既沒聽到“嗤”的輕響,也沒飛起什麼青煙,但淩君毅取出布條之後,浸到茶水之處,已經色呈烏黑,就像燒了一樣。

公孫相看得驚然變色,道:“好厲害的毒藥,居然無色無味,一點也看不出來。”

淩君毅沉著臉,沒有作聲。

公孫相又道:“如此看來,那栽贓和下毒,必是一個人幹的了。”

淩君毅心中暗道:“栽贓的是海棠,早巳逮住了。”但這話他沒有說出來,隻是微微搖頭道:“恐怕不是一個人。”

公孫相吃驚道:“淩兄是說咱們船上潛伏的奸細,還不止—個?”

“當然不止一個。”淩君毅搖頭笑了笑,又道:“一個人能做得出什麼事來?目前我雖然還沒有把握,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公孫相自告奮勇地道:“淩兄如有用得著兄弟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淩君毅道:“兄弟確有煩勞公孫兄之處,到時我會知會你的。”

底艙是樓船最底下的一層。底艙中間,隔著一道厚厚的木牆,把一層底艙,隔成了前後兩個部分,不能互相往來。後麵一半,共有兩個大艙。靠前麵一個艙,是貯放食水糧食雜物的地方,通稱貨艙。後麵—個艙是水手們睡覺的地方,二十幾個水手擠在一個艙裏,自然又髒又亂,還有一股臭男人的氣味。最後還有一個後艙,那就是船屁股,地方逼厭,而且往上成斜坡狀,根本不能住人,也不能放東西。前麵一半,隻有一個大艙和一個小房艙。大艙是二十名花女睡覺的地方,花女們個個是花不溜丟的小姑娘,每一張上下鋪,都整理得幹幹淨淨,自然不會又髒又臭。隻要你不是女人,跨進這間通艙,就會聞到沁人的脂粉香,保管你輕飄飄,暈淘淘!

那個小房艙,是負責管理花女的虞美人住的,一個人獨占一間。另外還有一個前艙。

從前的木造船隻,船頭都往上翹的,前艙,自然和後艙一樣,成斜坡狀,地方十分逼厭。

錢月娥就被囚禁在前艙裏。

花女們隻知道昨晚逮住了一個行刺太上的奸細,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海棠。百花幫有一個極嚴的規矩,就是沒有告訴你的事情,誰也不準私相探詢,尤其昨晚虞美人已經警告過她們,昨晚的事,不準泄露一個字,自然更沒有一個人敢說。錢月娥雖然被淩君毅封閉了幾處經穴,武功已失,但還得有人看守。這看守的人,是由虞美人派來的,由四名花女輪流值班。

這四名花女,自然都經過虞美人的授意,在看守錢月娥的這一段時間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題跟錢月娥閑聊。因為錢月娥忍受了淩君毅“逆血倒行”的手法,連一句口供也沒問出來,如能由花女們和她在閑聊中吐露出一兩句口風、也是好的。

但錢月娥就有這麼絕,任你看守她的花女舌翻蓮花,她隻是閉著眼睛。不聞不問,一語不答。這也難怪,人家既然派她假冒海棠前來臥底,自然經過訓練,憑你幾個黃毛丫頭,哪能想套得出她半句口風?

一天又一天很快地過去,由早至晚,兩名花女都向虞美人交了白卷。不但問不出她一句話,甚至連送進去的早餐、午餐,她都沒瞧一眼,原料不動地端了出來。她吞服毒藥,沒有成功,自然想以絕食,活活把自己餓死。如今已是晚餐時光了。艙門外起了“剝落”之聲,又是一名花女端著一個食盒,前來接班。

“繡毯姐姐,你可以吃飯去了。”來的是桅子。

艙門開處,繡毯提起中午她送來的食盒,披披嘴,氣憤地道:“你還替她送什麼飯?

真倒黴,這半天工夫,陪著一個隻差一口氣的半死人。”

像一陣風般,氣鼓鼓地走了出去。

桅子隻是望著她微微一笑,隨手拉上艙門,把風燈桂到木板之上,一手輕輕放下食盒。然後一轉身,急急走到錢月娥身邊,蹲下身,放低聲音,問道:“姐姐,你沒什麼吧?”

錢月娥蜷伏著的人,倏地睜開眼來,望著棍子,說道:“是你!”

桅於點點頭,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錢月娥望著她,吃力地坐起身來,一把拉住桅子左手,低下頭,有意無意地朝她腕脈看了一眼,目中閃過一絲異采,接著微微搖頭道:“小妹,你來了就好,我是被姓淩的小子閉住了經穴,一點力氣也用不出。”

桅子低聲道:“姐姐被他點了什麼穴道?我替你解解看,能把穴道解開就好。”

錢月娥苦笑道:“這是獨門手法,再說,這小子閉住我經穴,不是點的穴道,別說你這點能耐,就是武功高過你十倍,也休想解得開。”

桅子雙眉緊蹙,急道:“那該怎麼辦?”

錢月娥道:“沒有辦法,我求死不得,隻好挺下去。”

桅子憂形於色,道:“他們會放過你麼?”

錢月娥冷峻地哼了一聲,道:“他們想逼問我口供。”

桅子吃了一驚,道:“你說了什麼沒有?”當然,這是切身問·題,她自然要吃驚。

“沒有。”錢月娥停了半響,才笑了笑,說道:“你想我會說麼?晤,你來的時候,她們怎麼交代你的?”

桅子聲音壓得更低,輕輕地道:“我來的時候,虞美人把我叫到房裏去,她要我隨便和你聊聊,把你說的話,一句不能遺漏,都要告訴她。”

錢月娥又哼了一聲道:“她們想試探我的口風,那是作夢。”

桅子回頭看看食盒,說道:“姐姐一天沒吃東西,如何支持得住?你該吃些東西才好。”

錢月娥道:“不用,我不會吃的,隻要你來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