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異界隻剩下老人最後一句話:
“你魂屬水,近水則成,離水則廢。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待海潮醒來,莫名發現居然身在一片盤根錯節的藤蔓上,順水漂流。
食水河浮著飄渺的白霧,不時有險灘回旋,不識水性的他在藤蔓上掙紮,叫苦不迭,“完蛋了,老頭子還說我魂屬水,這是要把我淹死的節奏!”
海潮伸長脖子,望見雄奇的石山下有片翠竹林,炊煙嫋嫋升起,大喜過望:有救了!
海潮脊背一陣陰冷,那淒絕的呼喚聲繚繞在盒子狀的囚室裏。
野虎耳根一陣抽搐,拿著燒紅彎鉤的手顫顫發抖,試探地望著一旁置若罔聞、平靜抿茶的錢穆強。
“不用怕,是牛頭馬麵來接他了。”錢穆強淡淡道,當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鬼,比劊子手還可怕。
對死亡的恐懼讓海潮汗毛倒豎,那聲音越來越近,忽然幽暗如盒子的陰司案一片光明,刺目的白光投射在海潮身上,而錢穆強與野虎則如木偶愣在原地,如施了定身術。
“舞陽星魂,你今日必有一劫,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的肉體將消亡,你的靈魂將流入滄浪之水。來日找到寶劍斬龍,找到一個能教你蒼龍闕的人,拜他為師。”一個蒼茫、渺遠的聲音絮絮道。
無限驚懼中,海潮脖的火焰狀胎記射出一道如血的紅光,並迅速蔓延開去,當紅光漫到心髒時,一陣難耐的刺痛把全身包圍,一條蒼茫大河、一片翠竹林在眼前一閃而過,他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海潮被一束白光喚醒,一個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過,白眉、白須、白衣,高空一片白色,連一朵雲也沒有。
海潮猛地睜開眼,身邊並無一人,隻有無邊無際的白色,這種白不是雪和白紗的白,而是一種死寂的白,折射著西邊一輪耀眼的火球。
“難道我已經死了?我不想死!”海潮本能地想,跑向那輪火球,但白色大陸似乎永遠望不到盡頭,不由悲從中來,癱坐在地上懊惱不已。
但這次起死回生,也有一件幸事,身上的傷竟全好了!連墜崖時穿的葛布粗衣也完好無損,對一向缺衣少穿的他來說,真是太好了!
“舞陽星魂……舞陽星魂……”那個飄渺、嘶啞的男聲從天邊傳來,留下一浪浪回聲。
海潮背後一陣陰冷,莫非有鬼不成?旋即嘴角出現一絲苦笑,“是鬼又怎麼樣呢?自己都變成了鬼。”
浪跡天涯的十幾年讓他年輕的心擁有超過同齡人的成熟,對人生的理解早已比旁人深刻。
一個碩大的白眉老人頭像出現在皓白如鏡的天幕上,他正慈祥地望著這個小如蚊蟲的人類。
“老人家,你是?”海潮並不害怕,在這無窮無盡的大陸有一隻鬼來嚇嚇自己,也是不錯的。
白眉老人並不言語,隻是慈和地攤開了手掌,那手掌蓋住了天空,一位紫衣女子從天柱大的中指翩然而現,展開兩片輕盈如翼的長袖,從白眉老人的手掌上飄飛而下。
海潮隻當遇到仙人,那女子在他麵前落了下來,竟是一位人間絕無的絕代佳人。
她娥眉如蹙,飛挑的眼角總噙一絲哀怨,紅唇含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她的雙眸明亮如寒月,卻未免有些寂寥,一瀑黑發點綴著數朵幽蘭,那身紫色紗衣把她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憂傷中。
她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子。
海潮從未見過如斯明媚而憂愁的女子,此刻她正雙目含情向他走來,每一步都敲在海潮心裏。直覺告訴他,此女是不是認錯人了?
“星魂哥哥,你終於來了。”紫衣女子曼妙如鈴的喚道,挽住他的臂膀,安靜地笑著,紅唇露出美麗的貝齒。
海潮自慚形穢,不知所措,吞了口唾沫,道:“姑娘,我這麼髒,怕……怕弄髒你的衣服……”
見那女子依然燦爛地笑著,海潮忙岔開話題,“你……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粟離仙人,你就告訴他吧。”紫衣女子輕快的笑聲如鈴,一隻柔軟修長的小手緊緊握著海潮的手。
空鏡裏長眉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扶桑國末代君王舞陽一族的唯一血脈,舞陽星魂。”
海潮渾身一震,心道:我不會在做夢吧?這是說書匠口裏帝王後裔的故事,哪會發生在本小爺身上?做夢!猛地掐了一把手腕,不疼,果然是在做夢。
海潮帥痞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哈哈,你倆別逗了,我都快死的人了,還拿美夢來蒙我。”
紫衣女子驚疑而失落,憂上眉頭,“星魂哥哥,你怎麼把月兒給忘了?”
那可愛可憐的乖巧樣子,海潮有些心疼,能在有生之年的最後夢魂中,得到如斯美人的牽掛與嗔怪,海潮很開心。
“可是我就要死了。”海潮嘟著嘴,一屁股坐在纖塵未染的白色大陸上,逃過紫衣女子捕捉的目光。
“你不會死!你是扶桑國皇室後裔,肩負著複國的重任。”白眉老人在空鏡中,鶴發童顏,仙風道骨,慈和地開解他,“但你十魂少了三魄,一個靈魂不全的人陽壽折半,你的時間並不多了。”
這話讓海潮大跌眼鏡,自己竟然是個靈魂不全、缺胳膊少腿的人,這夢做得真是匪夷所思!
“這裏沒有別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知道真的假的!”海潮瞟了一眼天際的老人,滿嘴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