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老峰坐落在空桑之西,絕壁凸起、怪石林立、奇峰突兀,食水河流過之處均被千萬座如斧似刀的山峰攔腰斬斷,因此九曲百轉,到處都是瀑布和險灘。
濃密的山林中,部分樹木纏繞在就近的其他樹種上,爭分奪秒地搶奪本已稀缺的陽光;狹長陰森的岸上,時時盤旋著猿猴的哀鳴,而杜鵑的淒婉讓整座山林的冷寂增添了某些人情味,那是哀傷的味道。
解語禦劍而來,一路飛翔竟未看到任何集市與村莊,人煙之稀少實屬世上少有。她輕盈地落在離棲老峰還有三裏遠的斷崖上,四周均為被山風吹得幹幹淨淨的山石,石縫中竟然長著一種奇異的白色花朵,枝葉纖細妖嬈,花色潔白飄逸,像極了飛翔的白鷺。
“這裏竟然有白鷺花。”解語心中某種孤寂的苦澀被白鷺花的暗香和絕世容顏打破,遂把斷水劍擱在山石上,蹲下身去采摘一朵。
可當她的手伸向花瓣時,如白鷺羽翼的花瓣迅速枯萎,蛻化成了灰色的枯枝。
解語大驚,“寧可枝頭抱香死,不肯吹落北風中。”難道說的就是這樣倔強而執拗的花嗎?
“不……”解語心中一陣酸澀,如針刺的疼痛讓她不由地跪倒在山石上,生命為何如此脆弱?
“師姐……”獵獵的衣袂聲輕盈飄來,解懷駕馭著凝霜劍飄然飛來,他眉頭間天生的憂鬱揮之不去。
“師弟,你怎麼來了?”解語大驚,明明記得出門前沒有告訴任何人。
解懷毫無囧色,輕盈落地,落在了那株白鷺花之前,他柔美而憂鬱的氣質總能讓人一眼便記住。他右手負手而立,左手輕輕一拂運了一口氣,“噌……”花草剝落的聲音過後,兩朵白鷺花從枝頭飛到他手心之上,懸浮著不願落地。
“師姐,白鷺花天性高雅、不染纖塵,不能用**觸碰,唯有用氣才能保持它的輕盈。你看。”解懷把手掌移到解語麵前。
解語微微一笑,溫柔的目光包圍著這位憂傷的男子,道:“花兒雖美,落地則隕,不如讓它開在枝頭。不過,師弟你長大了。”
二人一向沉默少語,為這株白鷺花倒頗有些議論,真是稀奇。
解懷心中隱隱作痛,藏著某種單純而隱秘的希望,被師姐的三言兩語所落空。
但師姐不就是這樣的嗎?整個空桑山除了重華真人,恐怕沒有人比解懷更了解師姐的性子,她喜歡練劍並陪她練劍,她愛吃醋溜山藥飯桌上每個一兩日便有一盤,她替師尊管理三十多個弟子,他便事事帶頭配合。
“師姐,你來法辰是為了小師弟的事吧?”解懷問道。
解語望向棲老峰那飄渺的山巒,問道:“師尊不知道吧?”
解懷搖搖頭,頗為憂慮地道:“師姐,獨自來法辰,到底是為了什麼?”
回答他的是沉默和嘶鳴的山風,正是她的沉默讓解懷明白了所有。
白鷺花飛散在空中,一落地便枯萎了。
一道青光閃過,解語已如離弦之箭投入了萬裏長空,徑直向棲老峰飛去。
風吹過解懷額前的長發,憂傷地跳動著,年少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失落。
但年輕總是充滿希望,對著枯萎的白鷺花咬咬牙,他也禦劍追了上去。
法辰的老巢並不棲老峰頂,而是蝸居在山峰中央的一個山洞,由一個瀑布遮蔽了入口,隻有打傘飛過瀑布才能進入。
解語情急之下並未帶傘,正躊躇著該怎麼解決時,一把油紙傘已經送到了眼前。
解懷立在空中,為她撐起來一片清涼。
“師弟,多謝你,隻有一把傘……”解語躊躇道。
“沒事,師姐,我不怕。”解懷把傘往她手裏塞。
“一起吧。”解語接過傘,這大小剛好夠遮蔽兩個人,不容解懷拒絕,解語已經拉著他飛向瀑布。
雪白的瀑布中,二人如一對輕盈的飛鳥在水汽中飛舞,解語肯定沒有料到,此刻的她一身青衣裹住纖細而凹凸有致的軀體,撐傘的玉手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清冽的目光堅決冷豔,瓜子臉白裏透紅,激越中帶著珍重的樣子,在解懷眼中是多麼美麗。
飛過瀑布,是一個幹爽的山洞,曲折蜿蜒看不到頭,洞中石桌石凳皆有,似乎有人在此生活。
解懷並未到過這個地方,而解語也隻是在9年前陪同師尊參加三辰會武時,才從這個地方走過,那時候還是在法辰的引路人和重華真人的保護之下,隻覺得這地兒有說不出的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