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星魂安頓好明月,夜已三更。
月華如水,庭院深深,清冷的月光斜斜灑在窗戶上,落下白色的淺影。星魂手下的紫衣女子,安靜地躺在溫軟的床上,月華中她不施粉黛的透明小臉如月光的一部分,美得那麼不真實。
蝴蝶羽翼般濃彎的睫毛,是男性所沒有的;兩道淡淡的柳葉娥眉修得那樣齊整,一頭柔長的秀發在纖細白嫩的小頸旁推成了雲海。夜很靜,靜到能聽清她微弱的呼吸聲。
一雙白若葇苡的小手在一對玲瓏下交疊而放,讓人忍不住有握上一握的衝動。
“月兒,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把那隻小手握在手心,宛如無骨、隻有自己寬大手掌的一半。
通過讀魂術,明月過往的信息一縷縷如潮水般湧來,連落月真人都讀不到的信息,隻有星魂一人能讀到。
天荒九重瓊樓,天鏡飄渺倒映著漫天星辰的軌跡,星雲浩瀚,以銀河所彙聚的星辰數量最多、隕生也最頻繁,是為人界。
“紫微星有異動!”專管天界星辰軌跡的白眉智者粟離手中拂塵一揮,飄上了天闕一角。千萬年他看慣星生星隕,近年來諸多國主命格的大星隕落,人間並不太平。
早已靜候在天闕的觀天侍者魔天捋了捋長須,悠閑自若,“紫微星暗中帶血,恐是不詳之兆。”
懸掛在東辰的紫微星在月朗星稀中熠熠奪目,正是國主命格的星辰。此刻,它的亮光已被天狼星蓋過。
“天下又有異動了。”粟離雖為九天仙人,早已置身人間浮沉之外,但修行了九千年,對人間的關注絲毫未減。
魔天修行時日不足粟離,但早已練就淡看雲卷雲舒的心態,話說天荒之人早得永生,許多人早已放棄軀體,歸於安眠或者融於萬物。如魔天、粟離這般關注雲荒大陸的,已經沒有幾個了。
“你我早已脫身塵世,何故關心人類的生死?”魔天如是說。
“紫微星雖命不久矣,你看那顆星。”粟離指著紫微星附近一顆又小又暗的星辰,“紫微星又衍生了一顆小行星。”
“雲荒大陸的罪業,延續到下一代也屬平常。小紫微星隻怕命途多舛,一生不得順意。”魔天的白色長衣在高處不勝寒的天風中飄然拂動,如他細微的歎息。“師兄,我們還是莫管這世間閑事。”
“各司其所,永不幹涉。”創世的誓言在腦海響起,粟離的一聲輕歎被吹散在天闕,紫微星與天狼星下的雲荒大陸,又將遭遇何種變故?
雲荒九十六年,繼伏羲女媧以靈魂、血肉滋物造人已經九千年,上古時代的古道熱腸在萬物世世代代追求生存、攀附永生的殘酷鬥爭中耗得所剩無幾,以生活在雲荒大陸的人類最為猖獗,在長期殺伐戰亂中,以飛行著稱的翼族被驅逐到高山、天空,擅長奔跑的走獸則偏安於深山密林,潛遊耐濕的魚類則長期被趕到江河湖海,隻有狡黠與智慧並存的人類在長期的戰鬥中占據了寬廣浩瀚、肥沃富饒的雲荒大陸,成為魚肉其他物種的霸主。
旗鼓相當的人、神、精靈三界士成水火,若不是如來佛祖率領觀音大士等天兵天將一統三界,令三界長老訂立盟約:永生永世不得相互幹預。他們才各安天命,在各自星辰的軌跡中自然輪回。
人類內部的鬥爭從來未曾平息,雲荒九十六年,雲荒大陸部落戰爭迭起,部落長老憑借多年修行與強兵跑馬圈地奪人,有人不服便築起城牆、強兵遁甲,建立了國家。部落之爭變成了大國吞小國,廝殺死亡似乎無窮無盡,雲荒大陸廢城林立、餓殍遍野,人類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人類豈知,每逢亂世,因亡靈湧向地界,生而為王者不服命數,便起而造反,地界、妖界秩序混亂,破壞鎮界之鈴,在地界贖罪的妖鬼四下流竄進入人界,人間殺戮之事更盛。
妖孽橫行之時,自然有魔族混跡其中,人類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者比比皆是,魔族從來視人命如草芥,不少妖魔鬼怪借助嗜血吸魂之法吸食流浪者的靈魂血肉,自認為加快了修成正果、得道成仙的步伐,豈知這部分妖孽隻能落得走火入魔、煙消雲散的下場。
於是天界派出天兵天將擒拿惡妖,一經抓住便隻能扔進十八層地獄的滾滾岩漿中熬上永生永世,惡妖們四處逃串,以旁門左道進入孕婦、孕物腹中,借此回到黃泉滾滾的六道輪回之中。
雲荒大陸曾經最為繁華的都市皆成廢棄的空城,殘破的旗幟上染著早已風幹的血跡,餓殍白骨露於野,黑色飛鴉在屍骨上起起落落,“呀—呀—”叫囂著絕望。就連象征光明的蒼穹與白日總被絕望的黑雲遮蔽。曾經人聲鼎沸的臘雪堂已經瓦破牆頹,瓦跡上到處張著野草,大門上的朱漆在風吹雨淋中斑駁零落。臘雪堂過往馥鬱芬芳的脂粉酒香、富可敵國的黃金明珠隻有在回憶裏才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