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狼國進入扶桑國的第三年,大殺特殺的三年,希望一步步幻滅的三年。今天是最後一天,過了今天,世界上便不再有扶桑國,也不再有舞陽一族。
離臘雪堂三百米的護城河邊,一個衣著華貴、貌美絕倫的婦人站在河水中,抱著一個男嬰親了又親,表情不舍卻毅然決然地把放進木盆裏,用力把他往下流一推之際,一顆絕望的涼淚滾了下來。
木盆順著水流緩緩流動,逝水如斯不為婦人的悲泣所止,正如視人命為草芥的時代洪流把最後一縷希望碾壓成了碎土灰塵。
木盆終於消失在婦人視線中,她一步步走向河流深處,流水未能滯留她的步伐,水從腿間漫到腰際、胸前,最後隻露出一個頭顱。
“蒼天無眼,讓我舞陽一族盡被惡人啄食!你若有眼,請保佑我兒平安一世。”最後兩滴涼淚從飛挑的眼角滑落,她毅然閉上雙眸,連最後一口氣也消失在水麵上。
舞陽一族本是扶桑國最勵精圖治的一代人,舞陽闕引領民眾遠離殺戮,勸課農桑、休養生息,扶桑國是雲荒大陸最富饒、寧靜的國度,百姓安居樂業,可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惜好景不長,治世第三年西部天狼國便殺進扶桑,所到之處血流成河、絕無活口。舞陽闕為了保住舉國百姓的性命,一麵疏散臣民,一麵率領全族將士誓死堅守到城牆上。
舞陽闕就這麼守護了扶桑國三年,流血流淚的三年,今天皇城終於在天狼國國主拓雪城的攻擊下淪陷了。
舞陽闕的皇後重華缺月正身懷六甲,即將分娩之時傳來舞陽闕眾人均被擒的消息,天拓雪城記恨10年前缺月舍天狼遠嫁扶桑,一舉把舞陽闕等首領的頭顱砍下懸掛於城牆,並誓死要踏平扶桑國,讓舞陽一族斷子絕孫,從此消失在雲荒大陸之上。
豈知舞陽闕身首異處之時,便是重華缺月分娩之時,她的侍女佯裝在鄴城皇宮助皇後待產,暗中把缺月送出了城,她在鄴河邊產下了舞陽一族的最後血脈。嬰孩出生之時,天空紫微星破烏雲而出,西方紅霞淒豔,忽然紫微星暗中帶血,嬰孩“哇”了一聲便不再啼哭,無論缺月怎麼搖他、喊他,小孩隻是眨眨眼而不哭。
“轟隆……”皇城中濃煙四起,舞陽闕已經火中亡魂、黃泉之客,一路追兵追了過來。
缺月了無生趣,親手把她與舞陽闕的骨肉送進命運之河,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淒風苦雨再一次席卷了扶桑國,鄴河水嗚嗚而鳴,無數臣民聽聞國主被殺,皆北望而泣、斷發以示永不忘今日亡國之恨。
木盆在滾滾東流的鄴水裏飄飄蕩蕩,一葉扁舟承載著一個初生嬰兒,真是破屋偏逢連夜雨,鄴城上空再一次聚集了濃厚翻滾的烏雲,一場大雨就要席卷而來。
舞陽一族盡數戰死,連家奴家婢甚至稍有牽連者皆被天狼國國主拓雪城下令屠戮殆盡,堅守三年之久的鄴城皇宮一時腥風血雨,用拓雪城的話來說:“該死的,都死了!”
拓雪城不知道的是,還有初生的嬰孩被木盆帶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鄴水下遊,一道白光“噗”一聲打在水裏,一個拄著鹿頭拐杖的白眉智者從天而降,麵有焦急之色,“還是來晚了!!”
他是西天智者粟離,專管星辰軌跡一事,每顆星辰都對應一個生命,每日都有新星升起、舊星墜亡,對應三界的生老病死。嬰孩身為扶桑國主的血脈,理應是天子命格,靈魂乃是純陽至寶,如果妖魔鬼怪吃了他的靈魂,哪怕隻有一魂一魄,便是修煉的大補藥。奈何扶桑國國祚不昌,嬰孩出生時早有妖孽覬覦,所以大放異彩的紫薇星突然暗中帶血,嬰孩隻哭了一聲便偃旗息鼓。
在嬰孩初生前他便算到有這一劫,隻是他遠在九重天,就算以閃電的速度也來不及阻止覬覦他靈魂的眾多妖怪。嬰孩剛出娘胎便有妖怪撲過來撕扯他的靈魂,粟離用千裏奪魂術打掉了妖怪就要放入口中的三魂,這次引來更多妖怪爭搶流落體外的靈魂。
粟離便把那三魂封印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沉華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