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個二百五(1 / 3)

樂伯對兩個小兄弟說道:“這仗眼看打不成了,咱哥兒仨不如去晉營鬧上一鬧,也叫他們知道知道楚人的厲害!”

攝叔大吼一聲,跳下戰車,左一戈,右一戈,一連三戈,砍倒了三個晉人,將他們的耳朵一一割下,拎在手中,跳上戰車。

潘黨越追越近,就在魏錡幾乎絕望的時候,他猛地看到了救星,一群救星——前麵出現六頭麋鹿。

蔡鳩居一邊哭一邊說道:“晉人可惡。”

楚莊王勸道:“愛卿別哭,請愛卿把出使晉營的情況如實講述一遍,寡人自有主張。”

蔡鳩居收淚說道:“臣下和潘將軍二次去到晉營,低聲下氣地對荀林父說道:‘元帥,俺家大王說了,這軍俺不能讓你們白撤,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商量。’荀林父聽了臣下的話,向士會說道:‘士元帥,看來楚莊王是真心求和,您說一說應該怎麼辦?’士會回道:‘若依在下之見,應該答應他。條件嗎,讓鄭國派一個使者過來,和我們結盟;再派一個公子,到晉國為人質。另外,每年準備兩份貢品,一份送楚,一份送晉。’荀林父輕輕頷首道:‘此言與本帥不謀而合。蔡箴尹呢,你覺得士元帥之言可行否?’臣下正想著如何回答,魏錡大吼一聲道:‘在下看不可行!我大晉乃天下霸主,它楚蠻子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和我大晉吃一樣的貢品!如此一來,天下豈不是又平添了一個霸主!’潘將軍見他出口罵人,忍無可忍道:‘姓魏的,請你嘴巴放幹淨一些。’誰知道這一下惹惱了魏錡,破口罵道:‘幹淨個鳥,老子不僅要罵你,老子還要揍你呢!’一邊說一邊躥了過來,啪地給了潘將軍一個耳光。先穀叫道:‘打,打死這個楚蠻子,看他還敢不敢再談什麼條件!’他這一叫,魏錡、趙同、趙括一齊躥了過來,圍著潘將軍和臣下拳打腳踢。若不是士會、荀林父死命阻攔,臣下和潘將軍怕是再也見不到大王了!”說畢,嚶嚶地哭了起來。

凡在楚莊王帳中的將軍,聽了蔡鳩居的話,無不義憤填膺:“大王,晉人如此無禮,咱還和它談什麼?打,打死這群王八羔子!”

楚莊王伸出右手,一連擺了幾擺說道:“爾等不要嚷嚷。蔡箴尹這一次使晉,功勞不小,至少說他探明了晉之元帥的真實意圖,他們也願意講和,條件也並不苛刻。至於蔡箴尹和潘將軍挨揍一事,一來怪晉人太沒涵養,二來也怪潘將軍自己。他罵就罵唄,罵人又長不到人身上,你幹嗎要和他辯解,尿戧風尿。換了我我也要揍你。算了,不說這些了,蔡箴尹,麻煩你獨自兒去晉營一趟,就說士元帥提出的三個條件,寡人全部答應。”

“我……”蔡鳩居吞吞吐吐地說道,“大王,您還是換一個人去吧。”

“寡人不換。寡人就要汝去!”

“我……”

“汝是不是要抗旨?”

蔡鳩居不敢不去了,耷拉著腦袋,慢騰騰地走出楚營,慢騰騰地前往晉營。正走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車輪聲和戰馬嘶鳴聲。扭頭一看,見是楚軍,車上坐著三員大將,一為許伯、一為樂伯、一為攝叔。

春秋之製,一乘戰車為一個作戰單位,由七十五人組成。唯有楚製為一百。禦者坐在戰車中間,左邊為頭領,右邊是勇士。許伯是禦者,當然要坐在中間了,左為樂伯、右為攝叔。這三個人在一塊兒搭夥,已經有十幾個年頭了。三人臭味相投,特點是:武藝高、膽子大,多少還缺一些兒心眼,軍中都稱他仨為二百五。

蔡鳩居剛一出了楚軍大帳,他哥兒仨便湊到了一塊。樂伯首先發言:“晉人所提的三個條件,大王全都答應下來,他晉人還有何話可說?和定了。”

攝叔道:“自城濮大戰之後,晉人一直看不起我們。原本說有大王親自坐鎮,這一次一定能夠大敗晉軍,出一出胸中的惡氣,誰知,大王膽小如鼠。氣死我了!”

許伯說:“我也是,氣得心口疼。”

樂伯道:“我有個想法,不知你二位讚不讚成?”

“講。”許伯、攝叔齊道。

“這仗眼看打不成了,咱哥兒仨不如去晉營鬧上一鬧,也叫他們知道知道楚人的厲害!”

“好。”許伯、攝叔拍手稱好。

於是,這哥兒仨駕著自己的戰車,悄悄地出了楚營,徑奔晉營而去。

出營沒多久,便趕上了蔡鳩居。樂伯命令停車,朝蔡鳩居喊道:“喂,請上車。”

蔡鳩居一臉困惑道:“三位將軍這是要做什麼呀?”

“我們要去向晉人挑戰。”樂伯回道。

蔡鳩居啊了一聲道:“就你們仨?你們難道是不想活了嗎?”

“窩窩囊囊地活著,還不如戰死,做鬼亦英雄!”攝叔道。

“汝等去晉營挑戰,大王知道嗎?”

“幹嗎要讓他知道?”許伯道。

“汝等為什麼要去晉營挑戰?”

樂伯說:“我等氣不憤!”

攝叔說:“我等不想活得太窩囊!”

許伯說:“我等想為楚人爭口氣!”

“那也不行。大王誌在求和,汝等這麼一搞,晉人還會和我們講和麼?回去,我勸汝等還是早一些兒折回去!”蔡鳩居勸道。

攝叔到底喝了兩年墨水,說了一句文縐縐的話:“‘道不同不相與謀。’別理他,咱們走。”

樂伯道:“賢弟說得是。走!”

許伯啪地甩了一個響鞭,那車輪立馬滾動起來。轟隆隆,轟隆隆。

蔡鳩居一邊追一邊喊:“爾等不可魯莽,回來,快回來。”

沒有人聽他的。

蔡鳩居追了一陣,累得氣喘籲籲,暗自說道:“這三個二百五去晉營一鬧,那和還怎麼談?這晉營我是不能去了,倒不如折回大營,如實奏報大王,看大王怎麼定奪。”

他說回便回。

楚莊王聽了蔡鳩居的彙報,輕歎一聲說道:“晉文公用‘退避三舍’之計,大敗我軍,寡人今日想還他一個三次示弱,驕其軍之誌,誰知,隻示弱兩次,便被這三個二百五給攪黃了!不過,這樣也好,倒把自己的士氣給示長了。”

說畢,朝伍參命令道:“傳諭三軍,準備迎敵。”

且不說楚莊王這裏如何準備。單隻說這三個二百五如何向晉軍單車挑戰。

單車挑戰,乃中國上古社會獨有的一項軍禮,又名“致師”,據《周禮》所記,西周時已有專職致師的官員——環人。《夏官·環人職》雲:“環人掌致師,……揚軍旅。”鄭玄注謂:“致師者,致其必戰之誌,古者將戰,先使勇力之士犯敵焉……為之威武以觀敵。”

這三個二百五盡管識字不多,也沒有讀過什麼兵書。但在軍中混得久了,對軍禮也略知一二。

隻聽許伯說道:“我聽說單車挑戰,關鍵是車速。車速要快,還要將對方的旌旗撞歪。”

樂伯道:“我聽說單車挑戰,頭領要用利箭射敵。到達敵營後,就代替禦者執轡,讓禦者下車飾馬整鞅,以示閑暇。”

攝叔道:“我聽說單車挑戰,勇士要衝進敵營,殺死敵人並割下耳朵,然後再抓一個俘虜回來。”

這三人哪裏是去挑戰敵營,分明是在說三口相聲。

真是三個二百五!

打仗靠的就是二百五,二百五越多,戰鬥力越強,這一定律,適應於冷兵器時代。

三個二百五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來到了晉營。晉軍見楚軍兩次前來求和,而且低聲下氣,以為他們真的害怕晉軍,害怕打仗,毫無戒備。隻聽許伯說道:“注意,晉營到了,我開始衝了。”說畢,又是一個響鞭。那車便像一個怪獸,朝著晉營橫衝直撞,把晉軍插在營前的幾杆大旗撞得東倒西歪。

二十幾個遊兵見楚車衝進了大營,吃了一驚,不知如何應對。直到許伯將韁轡交給樂伯,不慌不忙地下車飾馬整鞅,這才呐喊著衝了過來。麵對數倍之敵,三個二百五一點兒也不驚慌,反乜斜著眼瞅著他們,顯然沒有把這一群晉軍放到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