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結尾的含蘊——《魯班的子孫》淺析(1 / 3)

王潤滋的第一個中篇小說《魯班的子孫》在文壇激起了巨大的反響,這是因為作品在思想和藝術方麵都確有獨到之處。這裏,我們僅就作品的結尾做一點藝術上的分析。

這個結尾不長,連標點符號在內,才七百六十五個字。可是作者卻把它單列成一節,並且加上了標題——《明天的故事》。

按照常例,讀者想到這裏尋找結局,然而,這裏既沒有“結局”,更沒有“點題”之類的話,按照某些寫作教材的標準,可能譏為“蛇足”,可是,作者的藝術功力恰恰表現在這裏。我認為,這個結尾,不僅把作者“藏而不露”,極其質樸的藝術風格臻於完善,而且象一麵“定音鼓”似的,最後給作品的主人公定準了基調,從而,也把作品的傾向性,或者說作品的樂觀主義基調,在不知不覺中滲透出來。套用木匠的行話打比方,是最後上了一層亮漆,使原來的色澤顯示出固有的明亮來。

這短短的結尾,涉及到作品中的四個主要人物,依次是小木匠秀川,老木匠黃老亮,秀枝和富寬。

小木匠黃秀川是爭議最大的人物。有人指責說:這個人物的一切都帶有某種新人的素質,作者隻是為了“揚父抑子”的需戛把他寫成個“性格分裂”的人物。其實,認真讀一下結尾便會發現這種指責是沒有根據的。因為他並沒有回到黃家院裏劄隻是關於他的傳說甚囂塵上。作者舉了幾種可能性:當了養老女婿、工頭、失業者、臨時工,甚至成了殘廢人,獨獨沒有成為革新家,闖將,甚至連手藝能人,科技流浪漢的助手都沒有。

傳說,本來允許人們發揮想象力,甚至可以想人非非,可是為什麼作者不提及有人說他出國發了洋財,也不提及他參加了某省某市的技術表演呢?原因很明白,作者寫的是“這一個”,這是藝術典型法則規定的,他不可能是某些評論者所期待的那樣:既有老一代的優秀品格,在家裏保持著對父親和對妹妹最深切最真摯的感情;又有著新一代的時代光彩,在木工經營上有自己的追求,雄心勃勃,改革工藝,科學管理,鑽研技術……那種潔白無瑕的“挑大梁”的角色是另外一個黃秀川,而不是現在的。《魯班的子孫》中的黃秀川。作者寫的黃秀川自然也“含有不可掩抑的新的時代特征”,這便是在急劇變革的社會生活中,應經濟改革之運而生的新事物與舊的剝削階級意識可悲的連接在一起;

好與壞一起驅使著、而絲毫不自知,他還沒有獲得自由。所以,其實是一個悲劇角色。他要爭脫這種悲劇的命運,還得經過“明天”,“明天的故事,誰來講下去?”我想應該就是這個小木匠啊說小木匠是個“新人”,隻能做這樣的理解,他在當代文壇上首次出現,是當代藝術畫廊中的新農民。他既有舊的繼承性,(包括好的與壞的兩個方麵,即:有從老一代木匠那裏繼承來的勞動人民的思想感情,精神環境,又有從剝削階級那裏受到的利己主義薰蒸),又有許多我們時代的特征。(例如:他敢於頂撞那位驕橫的支部書記,這種堅信自己事業正義性的豪情,離開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拓的新時期,就會變得不可思議。)他同樣是一個真有複雜內蘊的人物形象,不能簡單地用某種標準兒去評論他。在這個獨特的結尾中,這個基調是通過他人的眼睛來確定的。他人的評測,有無稽之談,也有確鑿之論。是非曲直,作者含而不露,但卻引導讀者去深入地思索。結論自然是明確的,盡管他也說過香港日本有雇工自由,但他卻沒有跑去的可能,“別看天底下這麼大,離了黃家溝沒有立腳的地方。”

黃老亮這個形象具有不可爭議的美學價值。爭論雙方幾乎都一致承認,這是在我國近年小說中一次成功的藝術創造,而且也幾乎二致承認這是作者“從生活實際出發,創造出的令人深思,不同二般,具有複雜內涵的藝術形象,”作者絕不是簡單地描寫這個老木匠的性格,而是寫出了它的內心的複雜性。他二方麵描寫意木匠作為二個勞動者的正直、高尚、純樸、善良的性格,方麵又寫出了這個手藝人的保守,落後,膽小、軟弱的習性。在這個人物身上深亥杉也體現了一個小生產者的狹隘思想。也許正因為這一點,父子兩代的衝突,不僅具有了不可避免性,而且打上了異常鮮明的時代烙印。令人拍案叫絕的是,這種衝突,因為有那樣的曆史糾葛“陳年舊話”,又有著風雪接站那樣的“盼子欲瘋”,作者以如此細膩、深情的筆觸把讀者帶人了美的境界之中,於是更加千絲萬縷,更加富有戲劇性,而飽含著父子之情的這場矛盾也就更加體現著無比豐富的社會曆史內容。

讀者在看到結尾時,已經在感情上與老木匠一起,經曆了腸回九轉的起伏,在這裏作者十分細致地揭示了老木匠的心理曆程,讀者仿佛摸到了那顆純潔晶瑩的心。更為他的善良欲哭無淚。不是這樣嗎?他滿懷深情地期望著兒子能把他一生心血經營的大隊木匠鋪撐起來,可是兒子卻自作主張要開木匠鋪;他想把象他一樣善良的富寬拉人合夥,可因為銅錢薰蒸,兒子被無形的手捏成了他不知道的形狀,變得用十塊錢去埋汰人了。他的善良,或者說他的人生觀和道德觀麵臨著如此巨大的挑戰,便憤而出走,可是歸來之後,卻看到了那無異於宣布黃家祖傳美德喪失淨盡時“價目牌”,於是他爆發了難以想象的力量,拿下並砸碎了這塊牌子。這一去,完成了這個複雜的性格,讓一個完整的、豐富意蘊的、促使人們認真思考的藝術形象呈現在讀者麵前。網題是思索什麼?思索“他是對的,然而失敗了”;還是“他的兒子是對的,他隻是假社會主義”?顯然不會如此簡單,讀者會想得更多,更遠。

這才是真正的藝術,不是從生活的表麵輕輕地滑過去,而是到生活的深處去開掘,去尋求。

這種尋求可能有各式各樣、但有一條結論卻是共同的,這使是老木匠黃老亮同樣也是個悲劇的角色。他活在我們的時代裏,優點、缺點、長處、短處,都與我們的現實緊緊聯係在二起。他為什麼要扮演悲劇角色昵?有沒有曆史的必然性呢?他的那種傳統道德觀念與他的生產方式有沒有必然的聯係?這大概不取決於他自己?所以,作家的道德感和曆史感在這個人物身上是有機地統一在一起的。

應該指出的是,作者對這個人物的品德抱有一種美好的情緒,但並不認為他是一個具有先進思想,能夠開拓生活的人物,並不在他身上寄托什麼理想。作者隻是客觀地敘述了父子之情交織在一起,而作者又過多地從父親的角度來寫人情之美,所以就特別地強化了作者“褒父”的傾向,以致有人覺得小木匠未免“蒙冤”。這種感覺,隻要你認真讀一下作品的結尾也會大大衝淡的。作品結尾中著力點染的有兩點,一是對兒子的信念:“不回來他能上哪去?”這不僅是對女兒的安慰之詞,還是他信賴兒子的宣言;二是對兒子的思念;他精工細作,準備了結婚的箱櫃,熱望著兒子:“秀川,回來吧……”

這種描寫,給老木匠性格定下了基調;父子兩代是兩種人生觀和道德觀的不可調合的矛盾衝突嗎?一定非甲即乙,或者非乙即甲。正與反、好與壞?如果這種分析成立,那麼老小木匠就隻能是簡單的好人,壞人。作者就是“褒父揚子”,企圖用舊規範來解決新矛盾。可是,作品的結尾卻令讀者深思,似乎不可能去如此簡單的劃分,老木匠的感情似乎要比這深沉得多!

同樣,結尾中也再次照應了秀枝的善良。這個溫柔的姑娘懷著一顆善良的心在等:“俺哥還能回來嗎?”。在這裏,我們確實讚賞作者刻畫人物惜墨如金,但又有畫龍點睛的筆力。在作品中些次要人物,例如支部書記,富寬嬸子,乃至公共汽車的司機都是寥寥數筆,稍事勾勒,便讓人物躍然紙上。富寬那病在床上的爹共寫了三次,前兩次寫他都是一句話,寫他“眼睛緊閉著,沒有一點聲患”。可是“突然被窩掀開了,露出老人憤怒得扭曲的臉”,“錢,把錢還給他!”“他幾乎在吼,吼給兒子媳歸聽,吼給院子裏的人聽。”隻這一“吼”,就把人物寫活了。

在這裏寫秀枝隻此一句,也就令讀者心弦激顫,潸然欲摑了。

結尾中出觀的富寬,是作品中最重要的次要人吻。作者是把他作為黃老亮的影子來刻畫的,在“明天的故事”中,他不當木匠了,有沒有深意呢?這要讀者去思考。

總之,這個短短的結尾,給作品的主要人物形象確定了基調。他們都是悲劇角色,但又不是簡單的悲劇人物。都生活在我們的時代之中。在我們的時代裏有的悲劇人物在呐喊,在衝突;

在那麼深重的感情糾葛中去碰撞,去搏擊,這些現實,作者從生活中觀察到了,擷取來了,而且那麼真實地、藝術地把它再現出來,讓人們去深思生活的嚴峻。這可不能淺嚐輒止呀!作者為了讓讀者回味,把它濃縮了,濃縮成“明天的故事”逼讀者去馳騁想象,這便是這結尾的藝術力量。

這個結尾,的的確確是一條不可缺少的“光明的尾巴”。有的評論文章指責作品的思想傾向發生了傾斜,事實並非如此,請注意這個獨特的結尾吧,因為它是作家政治傾向性非常藝術的體現。這部作品有很濃鬱的生活氣息,這是很容易被人察覺到的,可是它那相當濃重的樂觀主義色彩,卻容易被一些人忽略了。甚至有人說作品有憂心忡忡,感時傷世的味道。

仔細讀一下作品獨特的結尾,這種擔心便會釋然,因為作品的結尾蘊含著樂觀主義的基調。

作者在八三年初寫道:“我覺得一個真正的有出息的作者,寧可苦難,也應該去反映現實生活,去觸及社會,去為人民呐喊。”我們的社會非常複雜,各種矛盾,各種思想,表現得非常激烈,農民有很多苦衷,也有很多歡樂,那麼,我們的作品如果不去揭示這種東西,一概地去講鶯歌燕舞的話,我看與我們良心有所違背,所以我最近寫了幾個作品,側重揭示我們的社會矛盾,給老百姓說說心裏話,表表他們的苦衷。(見《海鷗》1983年第一期)這幾個作品裏麵就有《魯班的子孫》這篇作品。

醞釀的時間很長,早在1981年秋他去廬山參加筆會時就寫好了一千五百字,生活中的許許多多小木匠在時刻觸發著他,正如有的評論指出的;作者對當前農村社會生活中的“時弊”,對一部分農民潔淨,純樸的心靈被金錢玷辱的現象,對巨大的曆史進步中某些人道德水準的下降,懷著深切的憂慮和激憤。

值得指出的是,在這部作品中,的的確確有憂憤,但是卻沒有悲歎,更沒有世風日下的感傷。這還是從結尾中滲透出來的。

在結尾中,我們發現所有的人物都發生了耐人尋味的變化,這變化也許不那麼驚心動魄,然而卻並不尋常,老木匠“花高價上市場買來上等楸木給兒女們打結婚的箱櫃。沒雕龍,沒刻鳳,老古樣子兒女們看不中,給他們打捷克式的”。他不是也得順乎潮流,不能一味保守、閉塞下去嗎?那“幹一輩子也是櫓生木匠”的富寬,終於放下了木匠家什,讓他剛下高中的老三當學徒,而那綉花閨女秀枝,一句也聽不到她放下手工活的後悔,難道這是沒有時代變遷的影響嗎?技術進步,智力投資、機械化的吸引力等等,這些打著我們時代烙印的事物正在黃家溝的日常生活起著作用,變革那麼富有生命力啊!至於小木匠,前麵已述,老木匠對他的信念決不是無端的。值得進一步探求的是,老木匠頑強地把傳統道德觀念傳給下一代木匠一一富寬的老三,那麼這傳統觀念在新的曆史條件下會怎樣呢?它可能萌發出形形色色的新芽,但肯定有一個枝芽特別茁壯,這便是在小木匠身上。

嬌養深沉的感情。這導致他不會永遠地離開黃家溝。所以老木匠抬起頭,望著高遠的天空,喃喃自語道:“秀川,回來吧……”

這其實是一首“招魂曲”,在黃家溝所在的大地上,正經曆著變革,老木匠、小木匠都會在變革中起伏升降,但最終還是會有“明天的故事”,讀者堅信,淳厚樸實的感情之花,不會結出毫無希望之果的,絕望悲歎又從何說起呢?

資料索引

1、梅朵:《我讀〈魯班的子孫〉》(《文藝報》1983年11月)

2、引玉:《舊規範解決不了新矛盾》(作品與爭鳴》1983年12月)

3、曾鎮南:《也談〈魯班的子孫〉》(《文藝報》1983年11月)

4、敏澤;《我的喜悅——讀〈魯班的子孫〉》(《文彙》1993年8月)

5、王潤滋:《談〈內當家〉及其他》(《海鷗》1983年1月)

【作者簡介】馬昭(1940),吉林省吉林市人。江蘇省連雲港市文聯創作員。

處女作是散文《鄉柳》,發表於《長春》一九六二年十月號。報告文學《心願》收入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六四年出版的《新人新作選》第三集。

[故事梗概】天寶元年(公元七四二年)秋,李白奉詔人京。他匆匆忙忙從荊中趕回南陵,料理家事,把幼子弱女托付給山野老媼荀媽媽。進京途中,李白繞道河南,想在梁園的宗強處補充川資,與宗強的姐姐宗瑛相遇,月夜琴瑟諧和,彼此引為知音。宗強邀請長者席間提親,李白因長期漫遊且性格與世俗不和,婉言謝絕。宗瑛不僅有情有才,而且卓有見識,剪發矢誌,感動了李白,終於接受了婚約。李白在蘭田驛又遇到了奉高力士之命來接李白的“欽差”高學士,高學士聲言高力士“替玄宗天子當了半個家”,又饋贈紋銀千兩,美姬兩名,最後才說明高力士欲收李白當門生的“美意”,李白斷然拒絕,高學土惱羞成怒:“今天你識了抬舉,保你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如若不良進京之後,定叫你有翅難展,處處碰壁。”李白昂首大笑,擲杯於地,朗聲說道:“人,要活一口誌氣!寧死,也不與閹黨為伍!”果然進京之後,李白屢遭白眼,備受冷遇。高學士設計用金屏娘子色誘李白不成,又挑起鬥毆,乘亂搶走了李白的包惑使李白衣食無著,在小店裏貧病交加,陷入餓飯的絕境。幸而偶遇太子賓客賀知章,在賀知章的力薦下得以見到天子。金鑾殿上,李白草答和善書,即席賦長詩,挫敗了高力士、李林甫費盡心機設下的障礙,顯露了李白過人的才華。可是天子荒淫昏聵,李白的政治抱負終於落空。他隻能在與“酒中八仙”的暢俅中,抒發自己的情懷。可這也得罪了高力士集團;他們向皇帝進讒言,“八仙”相繼被逐出長安。李白與賀知章灑淚惜別後,心境更加蒼涼,沉緬在醉鄉,孤吟於悲憤,在楊貴妃索要《清平調》新詞時,借醉讓高力士為自己脫靴,狠狠捉弄了這炙手可熱的宦官。高力士不甘受辱,挾嫌報複,中傷這三首《清平渺是借漢飛燕影射楊貴妃。楊貴妃不再寵信李白,李白終於在天寶三年被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