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二章(2 / 3)

“我覺得他象一條爬蟲。”她對尼娜說。

“是爬蟲和野獸的混合物。這樣的人有空就鑽;非死在監獄裏不肯罷休。”特拉文斯基插了一句,接著就衝安卡如數說起維爾切克跟格林斯潘的買賣事,和他鑽營取利的種種伎倆。

“話是這麼說,您不是也要接納他嗎?”安卡氣憤地說。

“他已經來看過您了。以後我也得跟他打交道,因為在這兒不能純粹把人分成好人和強盜,誰都用得著誰嘛。”

“可我再也不想見他的麵。”

“好吧,我吩咐仆人就是。不過我說句話,您可別生氣:我們這些人辦公事總是得看需要,而不是看喜好。”說完他陰鬱地微笑一下,又瞥了尼娜一眼。尼娜已經把畫架搬開,她不想聽見他們這些話,因為一聽見就感到說不出來的別扭。她正站在茶花下輕輕地吹開粉色的苞蕾。

“生活真可怕!”安卡喃喃地說。

“倒也不見得。可怕的隻是我們對生活的期望,可怕的是我們對美的理想,可怕的隻是我們對善和正義的追求,因為這些東西永遠也實現不了,永遠不允許我們承認生活的現狀。

一切苦惱的根源就在這兒。”

“還有希望!”尼娜插了一句,把一個花瓶放在安卡旁邊的茶幾上。花瓶裏插著一束中國玫瑰,開著繁茂的黃色花朵,發出一股清香。

“卡焦,小心,別提那些討厭的了。”

晚上,尤焦·亞斯庫爾斯基來了,最近一段時期他常常來為安卡朗讀小說。安卡從他那裏打聽到了關於卡羅爾的各種詳細情況和事務問題,因為卡羅爾雖然天天到這兒來,卻從來不談買賣的事。

“你父親身體挺好嗎?”她問。

“他監視清掃碎磚爛瓦的人,已經一個星期了。”

“你幹什麼呢?”

“我也在卡羅爾先生辦公室裏,因為巴烏姆老先生已經毀了自己的買賣。”他回答的時候更羞澀、臉更紅了。因為這可憐的人愛安卡愛得要死,整宵整宵地給她寫老長老長的情書,可是實際上信並沒有寄給她,自己卻又極其保密地給自己寫了同樣熱情奔放的回信。理想愛人的名字他不透露,卻在馬利諾夫斯基家舉辦音樂會的時候拿來當眾朗讀。

“馬克斯先生讓我問問,他明天來看您行不行。”

“好,明天午後我等他。”她爽快地回答道。

她迫不及待地等著他來。第二天仆人報告他來求見的時候,她的心立即高興得怦怦地跳起來;她非常激動地向他伸出一隻手。

馬克斯又難為情、又怯懦地坐在她對麵,輕聲地、口氣有點猶疑地問起她的健康。

“健康情況不錯,我隻等著天氣好轉,就到外麵走走,或者可以說,離開羅茲。”

“離開很長時間嗎?”馬克斯趕緊問。

“很可能;不過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您在羅茲覺得不太舒服吧?……”

“是啊,很不舒服呢,爸去世了,又……”

這句話她沒說完。

馬克斯不敢多話。

他們不說話了,互相真誠地凝望著。

安卡衝他會心地、快慰地莞爾一笑。馬克斯頓時渾身發熱,隱匿很久的愛情給心裏帶來了歡欣和激動,就連親吻一下她坐的椅子也是高興的。可是他依然僵直地坐著,又說了幾句平常的客氣話,就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