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的目光很深，看似平靜的眼底卻翻湧著恐怖而危險的暗流。
他的鼻尖仿佛嗅到了謝清秋指尖的清淡香氣，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粽子糖的甜味。
這好聞的香味如絲絲縷縷的煙霧一般鑽入了他的心裏，密密麻麻的纏著他的心髒。
他心底湧出一股異樣的感覺，灼熱的呼吸變得淩亂。
他低眸，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謝清秋手指尖的粽子糖所吸引。
天地在他眼前，他看不到眾生。
他隻看得到，麵前這清秀柔弱的謝清秋，以及她手中的粽子糖。
她是第一個說他苦的人。
端王不覺得自己苦，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的因果。
但他那顆已經死去冰冷的心髒，卻還是會因為謝清秋而重新有力的跳動。
心跳很慢，但是他仍舊是覺察到了。
端王沒有張口吃糖，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她清秀的臉頰上。
一時間，五髒六腑裏翻湧上千言萬語。
最終，隻化成了自嘲的笑意。
“我如今不過是廢人一個，我連自己吃飯都做不到，怎麼還可能是你眼中英雄般的人物呢？謝清秋，你太不會看人了。”
“跟在本王身邊這麼久了，難道你還沒有看得清楚嗎？本王已經不是以前的戰神端王，沒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孤勇，如今的我隻是一個苟延殘喘的廢人。”
“你不是看到了嗎？你什麼都知道，你還覺得我是英雄嗎？我不是，所以你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
他閉了閉眼，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我們成親本就是錯誤的，更何況我們之間本就沒有成婚。你放心，等七弟回京城，我會讓他帶你一起回去。我會讓七弟想個辦法，讓他重新為你造一個身份，為你重新尋得一良人，讓你無憂無慮的過完一生。”
“你的一生才開始，你的未來還有很長，你還有很多其他的選擇，但不管是什麼選擇都不應該是陪著我這個廢人在這裏虛度光陰，我無法給你想要的東西。”
做你夫君，卻不能護你周全。
甚至，也不能讓像個普通女人那樣得到該有的幸福。
他是累贅。
他是深淵。
她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卻絕對不應該是他。
“朝中有一位顧大人，顧懷生，乃是新科狀元，也是皇後之兄。本王和他打過交道，他品行端正，才高八鬥，在京城之亂裏還立下了汗馬功勞，他的才智一定會受到重用。此人，倒是不錯。你若是喜歡……”
“本王就讓七弟回京城去想個辦法給你們賜婚，放心，至於端王妃，本王會稟報朝廷說你染疾而死。從此以後，也無人會拿你的身份來大做文章。”
端王平日裏少言寡語，今天卻破天荒的說了這麼多話。
大概是謝清秋的溫柔和細致，還有這一顆粽子糖，徹底擊中了他內心的一點柔軟。
他異常的清醒理智。
時到今日，他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
雖說曾經有過很多次的動搖，甚至就想讓謝清秋一直陪著自己。
但他每次都清醒了，他有著很強烈的克製力。
他知道不能那麼做。
恰好，今日她也說到了這裏，便就這樣做個決定吧。
再這樣糾纏下去，對她是沒有任何的好處的。
端王想，顧懷生的確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所以為謝清秋選擇顧懷生是沒有任何的問題的。
他自認為自己今日口吻還算溫和，也隻是就事論事，也沒有用那種尖銳的方式拒絕她。
她應該是會好好接受的。
然而，端王在下一刻卻愣住了。
因為一直以來都溫柔堅毅的謝清秋，她居然哭了。
她眼圈發紅，低垂著頭，手指交握在一起，手背上的筋絡都鼓起來。
她視線模糊，天色也一瞬間昏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