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秋一怔,忍不住和他對視。
他的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雖說每次看她的時候都是不冷不淡的,但至少沒有再要趕走她了。
這一次,還是端王主動和她說話,主動關心她。
是啊。
這是關心嗎?
他在擔心她嗎?
謝清秋心裏一暖,唇邊不自覺地彌漫開溫柔笑意。
她輕輕地道:“沒事,不過是一些小事而已,王爺不需要擔心我。”
端王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說話。
擔心她?
他是在擔心她嗎?
應該是的。
他可以欺騙她,但是卻無法欺騙自己,人心都是肉做的。
謝清秋這段時間無怨無悔昳在這裏陪著他,他的屋子裏再也不是死氣沉沉的了,而是有了很多鮮活的生機。
端王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他也不知道這種改變是好還是不好。
但他可以知道,他的內心其實是很喜歡這種溫暖熱鬧的感覺。
屋裏有燈。
身邊有人。
還有家。
現在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戰神了,他手筋盡斷被困於這孤僻的荒涼之地,這裏就像是他以後的歸宿了。
屋內的空氣突然變得沉默。
謝清秋把藥碗端到他的麵前,她在他的身邊坐下。
“喝藥吧,今天的藥還沒喝。”
端王的手不能用,他吃飯喝藥都是要謝清秋喂的。
比起之前的難堪和抗拒,現在端王仿佛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生活。
本來就是這個模樣的,所以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
他瞳孔中充斥著漠然,麻木而機械的張開嘴唇,一口一口的喝著藥。
很苦,一如既往的苦。
但他卻沒有太大的感覺,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他還怕苦嗎?
他隻怕歡愉,更怕擁有以後的失去。
他們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彼此的話都是很少的,端王很少主動開口,幾乎從不。
有時候都是謝清秋問一句,他答一句。
謝清秋暗自惱怒,她嘴巴是不是有些笨?他剛才主動關心她,她居然不會順著接話。
這下好了,機會被她硬生生的扼殺了,現在她和他之間又變成以前的模樣了。
謝清秋心裏很懊悔。
很快一碗藥就見底了,謝清秋想了想,猶豫了一會,她拿出準備好的粽子糖。
她有些害怕,忐忑,不知道端王會不會要。
一個男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覺得他弱了吧!
她之前沒想過給他準備粽子糖,是覺得他是一個不管精神還是身體都是很強大的人。
他什麼都不怕,自然也不怕苦的。
可她又想,他就是怕苦,他也不會說出來。
他自從遭遇了這變故之後,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裏。
謝清秋有時候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
他就在她的眼前,他們每天朝夕相對。
可她心裏生出一股很強烈的無力感,好似端王他隻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活著,如今卻沒了靈魂和希望。
他身上彌漫著的是濃濃的厭世和死氣。
她大著膽子把粽子糖喂到他的唇邊。
在他錯愕的目光裏,謝清秋娓娓道來。
“雖說我知道王爺是英雄般的人物,王爺是頂天立地的將軍,不懼怕流血,也不怕痛苦,更不會怕這區區的苦澀。”謝清秋眉目清朗,柔聲說。
“但是我還是覺得,這藥太苦了。所以我自作主張每天都給王爺準備了粽子糖,以解王爺的苦。”
“藥太苦,雖說每天喝藥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粽子糖能讓王爺不要那麼苦,王爺覺得呢?”
溫柔細語,恍如春風吹拂過他千瘡百孔的內心,那是一片滿目瘡痍的荒涼之地,如今暖流流淌而過,枯寂的土壤重新在頃刻之間煥發綿綿不盡的生機。
端王的世界是黑白灰,那謝清秋整個人就明亮鮮活得似他枯寂人生裏的一抹濃墨重彩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