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的身影已完全融入了夜色。
樹下,翼風忽然睜開眼睛。
月光靜靜地灑落,流玥靜靜地沉睡。
當太陽升起,她是不是真的就會忘記那一切?
翼風走到她的身邊。流玥的睡顏安詳得就像一個孩子,那個伏在他肩頭睡著的孩子,全心全意地信任著他,毫無戒備的,安安靜靜地睡著。溫暖的氣息呼在他的耳根,那是他一生從未經曆過的柔軟。
他輕輕的握起她的手,胸口又一次溢滿了那種溫柔的情致。
從來沒有說出口的感情,也永遠,都不會再說出口。
或許,從一開始,那就注定隻是一段回憶,在夜深人靜,午夜夢回的時刻,對著窗外涼涼的月光,心頭泛起的回憶,夾雜著悵然與甜美。
翼風解開領口的扣子,從裏麵拉出一根細細的鏈子,那上麵墜著一顆珠子。
那珠子很小,卻比世上任何的珍珠都更加晶瑩剔透,有種奪人心魄的美。
那是小小的精族女孩兒流下的一生唯一的淚水。
這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他一直帶在身邊,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去用它,他原本以為一生都不會去用它,那也是留待午夜夢回的時候,同那些記憶一起,輕輕撫摸與重溫。
翼風摘下珠子,放進流玥的嘴裏。
“希望來得及。”他輕輕自語。
羅離睡了一覺醒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這黑暗的地下時間就像是凝固的一般。他睡著的時候,最後印在他腦子裏的是盈薑的微笑,當他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那熟悉的笑顏。
在經曆了許多痛苦之後,羅離終於又體會到了那種溢滿的幸福,甚至連黑暗和陰冷也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盈薑問:“你感覺怎麼樣?”
羅離跳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笑道:“我全身都是力氣,感覺可以把這裏所有的牆都拆光。”
盈薑大笑起來,“那我們還等什麼?”
他們當然早已討論過自己的處境,也考慮過用什麼辦法才能逃出去。盈薑告訴羅離,清浚從來就沒有把她關起來過,一直都任由她在這地道裏走來走去,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出口。羅離聽到這句話,心便沉了下去,清浚若無把握,又怎麼會放任盈薑隨便走動?盈薑卻說,我們何不再去找找?兩個人在一起總比一個人更有辦法。
“隻不過,你得先養足了力氣才行。”
現在,羅離精神得就像一頭豹子,他們便離開了那個房間,開始尋找出口。
盈薑已經在這裏待了很多日子,所以對這裏的地形大多已經摸熟,她告訴羅離清浚一般會待在哪些地方,但順影卻像黑暗中的一隻蝙蝠,會待在任何一個角落裏。
他們一路走一路輕聲地說著話,各種各樣的話,想起來什麼就說什麼,他們之間好像有著說不完的話。他們並不怕被清浚發現,因為他們相信其實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清浚的掌握中,否則他絕不會這麼有恃無恐。既然如此,他們也不必偷偷摸摸。
他們說起了很多事情,當然也想起了同伴們。羅離忽然發覺自己想到穆天的時候,已不會再憋悶得像胸口塞滿了大石塊一樣,漲得發疼。也許幸福真的會衝淡痛苦,然而這種感覺卻始終讓他難以釋懷。
盈薑看見他的神情,沒有說話,隻是從黑暗中遞過自己的手。
羅離輕輕握住她的手,在心裏無聲地長歎,他覺得自己真是運氣,居然有這樣一個女人能陪伴自己。她好像總是能看透他的心事,而且總是會用最體貼的方式來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