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才發覺眼前有亮光,隻是一時之間我不知道那亮光從何而來。有人托起我,對我說:“快走!”我的身子好像飛起來一樣,等我重新穩住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階梯的最上麵。
——我朝下看了一眼,看見穆天手裏拿著劍,他的劍已刺進了順影的身體,但是他的身體也被另一把劍刺穿,那是清浚的劍。我登上階梯,出口立刻就消失了,那就是我看到的最後一眼。
羅離聽完這番話,眼睛都紅了,他大聲問:“為什麼穆天會一個人到那個地方去?”
如果穆天還好好地在他麵前,他說不定還是恨不得殺了他,可是一聽說穆天落到了清浚手裏,生死未卜,他立刻就忘了自己的仇恨,連胸口劇烈的傷痛也忘了。
“他是唯一會被殺死的人,可是為什麼你們卻沒有一個人阻止他?”
一片靜默中,翼風忽然開口:“他走的時候隻有我知道,但是我沒有阻攔他。”
羅離一愣,“為什麼?”
翼風一字一字地答道:“因為他是一個太驕傲的人,所以他隻有自己去了結這一切,否則,無論穆天,還是帝晏,恐怕都已無法再存在下去。”
大家都沉默著,雖然翼風隻說了這麼一句話,但是大家都已體會到他話裏的意思。
因為穆天實在太自傲,所以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犯下的錯,他的自責也絕不會在漫長的歲月裏磨滅。所以他用各種辦法去彌補自己的過失,甚至,也正是這造就了神君帝晏的聲名。
可是,身為帝晏的榮耀也已經漸漸成為一種負累,得到的榮耀越多,他反而越痛苦,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都認為隻有鮮血才能洗清自己的罪惡。
“所以,他再次來到這裏,是為了封印‘靈石’,也是為了取回‘天機’,但是他最重要的目的始終隻有一個:為了了結一切。”
這時候,一直都沉默著的流玥忽然說:“但是,‘了結’未必一定是‘死’。”
羅離發現,她真的已經變得不同,連說話的語調也已經不同,以前她的聲音總是像冰雪一樣冷淡,現在她的聲音卻鮮活了許多,就好像從冰雪中綻出了新綠,讓人感覺到生機和希望。
他問:“你預感到了什麼?”
祭師搖了搖頭,說:“但我見到了‘神示’。”
不錯,既然千年之劫已經不存在,為什麼祭師還能夠看到‘神示’?
流玥說:“千年之前,我見到的‘神示’是‘天機’,那已經應驗。現在,我見到的‘神示’依然是‘天機’。可是,我相信命運不會重複,‘天機’一定預示著別的意思。”
翼風緩緩道:“不錯,我也這樣相信。這麼多年來,他的對手始終都是他自己,他若勝了他自己,他就會贏得‘天機’,他就還是天下無敵的帝晏。”
“可是,”羅離說,“如果他輸了呢?”
翼風沉默良久,淡淡地說:“那麼他就真的死了。”
清浚的臉上已纏滿了繃帶,看上去卻依然可怕。他原本雖然陰沉,卻至少是一個英俊的男人,此刻卻已變得如同地獄逃出的鬼怪。
穆天歎了口氣說:“你們本來就隻是幻力凝結而成的人形,‘消陽術’雖然能夠讓你們在五界維持一段時間,但絕對不能夠長久。日積月累,還是會失去神誌,變成‘惡靈’。為你們施加‘消陽術’的人,難道沒有告訴你們嗎?”
清浚冷冷道:“那又怎樣?”
穆天笑笑,說:“不怎樣,我隻不過提醒你,最好別再到五界去,否則你很快也就會變得和你那個奴仆一樣瘋狂。”
清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笑道:“我若是你,就會先替自己擔心。”
穆天渾身上下都是血,臉色蒼白如紙,連說話也有氣無力,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情形糟糕透頂,何況他的手腳還都已被捆住,動都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