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甬道,每隔千年,開啟九九八十一天。
之後,異界之門重新閉合。
五界的血肉之軀,不能夠長時間承受異界的陰寒,倘若沒有及時歸去,留在異界也支撐不了多少時日便會化為虛無。
當五個人從極北的蒿墟回到最南端的甬道入口,已是第七十五天。
在那裏,他們又停留了三天。
每天,他們都在期待著穆天能夠醒來,然而從日出到日落,從天黑又到黎明,穆天始終都沉沉地昏迷著。
第七十八天,當太陽慢慢地落下西山,每個人的心也好像跟著沉了下去。
沉入不見光亮的暗夜。
沒有人說話,但是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如果,當明天的太陽升起,穆天還沒有醒來,那麼他們必須做出抉擇,是把他一個人留在異界,還是帶回一個永不會醒來的軀殼?
暗紅色的月升上梢頭。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望見異界的月色。
月光下的穆天閉合雙眼,就像一頭正在熟睡的神獸辟邪,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純淨的光。
流玥抱著膝蓋,遠遠地坐在樹下,望著他。
而翼風在望著她。
當那天,她醒來之後,翼風發覺自己更加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看起來始終很平靜,可又已明顯不同。
至少,她會笑了。她的笑,總是從眼底開始,像微風帶起的水波一樣,一層層地溢滿整張臉龐。讓每一個看見的人心裏都充滿了溫暖,仿佛春天已經來臨。
她會對每個同伴微笑。
除了穆天。
她盡責地做一個祭師,為他治療傷口。然而,和他在一起,她從來都不笑,隻是常常發愣。有好幾次,翼風看見她坐在他身邊,靜靜地注視著他,凝固的身影宛如一座雕塑。
有時候,翼風覺得從她眼底看懂了許多,有時候,又覺得完全捉摸不透。
夜越來越深。
月一點一點地移,從梢頭,到了中天,又向西,又落到了梢頭。
流玥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不管你天亮會不會醒來,我都會回去。”她俯身在他的耳畔,輕輕地說。
幽深的紅色的月光靜靜灑落,穿過枝葉,零星地落在穆天的臉上,隨著輕輕的夜風,微微地顫動,顫動。
“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會哭,不會傷心。”
她握住他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握緊,握得指節發白。
“我會找你,不管來世你躲在哪裏,不管我要用多少時間,花多少力氣,走多遠的路,我都一定會找到你。”
她輕輕的喃喃的說著。
“我會讓你再愛我一次,就像今生你這樣來愛我。”
她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邊,讓他輕輕地觸碰她的臉。
“然後……我會拋棄你。我要讓你發狂,讓你恨死我……我要讓你嚐嚐這些滋味,就像現在你對我做的……”
她忽然俯身抱住他。
“晏……醒過來吧……”
月光靜靜地照著,兩個人的影子疊合在一起。
她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安靜的心跳。
風徐徐地吹著,樹葉沙沙輕響,就像低聲的呢喃。
“如果你再不醒過來,我真的會那麼做,我發誓!”她小聲地一字一字地說。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啊……”
流玥猛地睜大眼睛。
“真的,真不用那麼麻煩。”
流玥直起身子,怔怔地望著他。
“你隻要像剛才那樣再抱著我一會兒,我發誓我一定會醒過來的,真的……你要上哪兒去?別走啊……喂!你們怎麼都走了!太不夠意思了吧?!喂喂!等等我啊,說過我有孤獨恐懼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