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高大的身體站在門口,長時間的沒有移動,同樣對於天啟的喝問也是置若罔聞。
燈光穿過他的身影,落在天啟的龍床前。
天啟奮力翻身坐了起來,眼神已由驚訝開始變得狐疑。
魏忠賢動於動了,與往常輕得怕踩到樹葉的仔細相比,現下的腳步沉凝的象灌了鉛。
他挪到了天啟床邊,伸手拿起紙媒將其餘宮燈一一點起。
驟然亮起來的光線,讓他和天啟一樣的不適應。
不過很奇怪,他和天啟二個人沒有一個開口說什麼。
“陛下,您小時候最是怕黑。”魏忠賢終於開了口,聲音嘶啞艱澀:“老奴來給您請安。”
天啟的眼睛已經開始噴火了——
此時宮禁已下,也不是請安的時辰。
“魏忠賢,”天啟聲音拔高了幾度:“你想做什麼!”
最了解天啟的人,這世上唯有魏忠賢。
天啟這一聲輕喝看似輕鬆,但隻有他能聽出其中的殺機深沉。
“果然是不一樣了——”魏忠賢自顧自嗬嗬了兩聲:“陛下,您真的再不容下老奴了是不是?”
天啟厲聲道:“你瘋了?敢和朕這樣說話!”
“來人,來人!”
然而並沒有什麼人,天啟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隨後他不敢置信的望向魏忠賢,他不是傻子,至於發生了什麼,他已經明白了。
天壇事變後,他確實授意朱平安卸掉了他所有的兵權,但直到此刻,他發現自已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內宮十二監的真正的管理人,正是這位站在自已麵前,管他叫了二十幾年的大伴。
天啟倒抽了一口涼氣,整個人瞬間便僵住了。
“陛下不必找人了,讓老奴伺候你吧?”
魏忠賢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老淚縱橫,看起來甚是可憐。
可惜他的眼淚已經澆不滅天啟心頭的怒火,“你——想怎麼伺候我?”
他不加掩飾的眼神實在太過駭人,魏忠賢情不自禁的退後三步,直到他碰到殿中心的香爐上,這才回過神來。
“回不去啦,回不去啦——”這四個字他哆嗦念了幾遍,天啟冷眼看著他裝瘋賣傻,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外頭的門外忽然傳來幾聲輕叩,魏忠賢就象被電了一樣,“怎麼了?”
“魏公,得快一點了。”那個聲音又急又促:“去慈慶宮那邊的人回來了——”
慈慶宮三個字就象一道驚雷,震了魏忠賢,驚了天啟,二人一齊凝聚精神。
“他們說,慈慶宮沒有人,睿王和他的人根本不在宮裏!”
魏忠賢的頭嗡的一聲——瞬間一征空白。
天啟長長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手心裏已經沁滿了冷汗。
“壽康宮那邊呢?”
魏忠賢已經毫不避諱天啟了,事實上已經沒有任何必要。
“吳大人已經帶人去請了,走時請小的來告知您,一定要速速下手,否則必定生變。”
乾清宮內一片死一樣的靜寂,外頭的聲音明明剛剛消失,可是對於宮內唯有的兩個人,卻好象靜了千年萬年。
天啟神色無比複雜的望著魏忠賢,這個人身板曾經是他信任最溫暖的牆,隻有要有他在,無論什麼風雨他都可以不怕,所以他當了皇上,給他無與倫比的權力,無比堅信的相信他無論做什麼,都會對自已一如既往的忠心——他不是不知道宮內宮外都在叫他九千歲,他不是不知道有無計其數的奏疏都在彈劾他馨竹難書的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