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立刻回過頭興奮地朝我望來,可這時,我發現她的眼神很古怪。
接著,我聽到她問:“你女朋友?你女朋友在哪兒?”
母親居然沒看到我女朋友在哪兒?什麼眼神呀?
我趕緊拉著蘇米莉的手,讓她靠近我,然後說道:“就是這個漂亮的姑娘呀!”
母親茫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身側,接著問道:“歐青,你說的女朋友到底在哪兒呀?”
有沒有搞錯,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在我身邊,你老人家居然看不見?幾個月沒見,母親的視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呀?我急不可耐地繞過治療床,想把蘇米莉帶到輪椅旁,讓母親用手摸一摸她的麵龐。可當我走過治療床床頭的時候,無意中扭頭朝病人髖關節位置的鏡子望了一眼,我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在鏡子裏,隻有我一個人站在床頭,我的手上空無一物,根本沒有拉著蘇米莉。我再扭頭望向身側,咦,蘇米莉到哪兒去了?剛剛我還牽著她的呀!
我茫然失措,胸口隱隱作痛,仿佛有一柄錘子正用力擊打著我的心髒。我環顧四周,這時我終於看到了蘇米莉。
不知什麼時候,蘇米莉竟換了一套粉紅色的護士服,她款款走到楊醫生身旁,伸出手,竟挽在了楊醫生的手臂上,她低聲問:“親愛的,這是怎麼回事?”
是啊,我也想問這是怎麼回事?
蘇米莉什麼時候換了一套護士服?她為什麼會用手挽著楊醫生的手臂?她為什麼會稱呼楊醫生為“親愛的”?
我看到楊醫生側過臉,親熱地吻了蘇米莉的臉頰一下,然後說:“沒事,放心好了,這裏有我呢。”
楊醫生手持一支灌滿藥水的注射器緩緩向我走來。這是怎麼回事?我怒不可遏,這對狗男女,難道想要麻醉我?混蛋,楊醫生你這個該死的第三者!蘇米莉,你這個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壞女人!
我憤怒地走到治療床邊,從那個截肢病人的髖關節位置拔出了那塊鏡子,狠狠朝楊醫生的腦袋砸了下去。隻聽“砰”的一聲,楊醫生癱倒在地,腦袋汩汩湧出鮮血。而蘇米莉則大聲尖叫著:“來人呀,護工,快來呀!”
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聞聲從走廊衝進了會客廳裏,當我被他們狠狠按在地上的時候,我聽到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嚎啕大哭道:“歐青,你的病,怎麼還沒好呀?”
楊醫生手捂著腦袋,蘇米莉關切地彎下腰,替他包紮著厚厚一層繃帶。蘇米莉的手法相當嫻熟,不愧為精神病院的資深護士。
“米莉,真有趣,給歐青注射了鎮靜劑後,他睡著了還在說夢話呢。他說,你是他女朋友,你們相戀三個月了,還說你今天答應第一次見他母親呢。而且他還說,當初是你采取主動,邀請他一起去看電影的呢。”楊醫生不無醋意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蘇米莉不屑地應道,“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精神病院的患者?看電影,倒是確有其事,但我們是在醫院休閑廳裏看的,那也是你對病人采取光影療法的治療手段呀。”
蘇米莉撓了撓頭,不解地問男友:“真奇怪,歐青為什麼會固執地認為,我是他的女友呢?”
楊醫生笑了笑,答道:“很簡單,他是精神分裂患者,在治療期間,我成功地消除了他幻想出來的某種人格。但沒想到,現在他又分裂出新的幻想人格……在這個新的幻想人格中,他把你當做了他的女友。”
“可我根本不是他女友呀!”
“這就如同幻肢一般……所謂的女朋友蘇米莉,就是他的幻肢。事實上,從他的敘述當中,他一直幻想,他和你已經相戀三個月了,而他因為精神分裂症住進精神病院,正好就是三個月前。而他還認為平時每天都與你交談,還和你一起吃飯,一起運動,一起在花園裏看星星——當然,這都是他幻想出來的。而今天,他則幻想著你已經同意了第一次與他母親見麵,嗬嗬,醜媳婦見公婆呢。可當他發現自己的幻肢移情別戀了,他就如同失戀一般,瘋狂地對我做出了報複舉動——他認為我是第三者呢。”
“那麼,你準備如何對歐青進行下一步治療呢?”
楊醫生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答道:“我準備對他進行鏡子療法,以幻治幻。在新的治療過程中,米莉,我希望你繼續扮演他女朋友的角色。慢慢對他冷淡,就像真實生活中的男女戀人分手一般,循序漸進,平穩過渡。要讓歐青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接受一段感情的失敗,這樣他才不會再次做出瘋狂舉動。”
“呃……這樣好嗎?對我太不公平了吧?平白無故就讓我當一個精神分裂患者的女朋友,人家很委屈的誒。”蘇米莉忍不住撒嬌道。
“嗬嗬,我們是醫務工作者嘛,偉大的白衣天使,你就受點委屈嘛。”楊醫生站起來,深情地吻了一下蘇米莉的額頭。他倆相戀很多年了,再過兩個月,就將迎來他們大喜的日子。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頭頂上輸液袋裏的藥水,正一滴一滴進入我的身體裏。既溫暖,又冰冷。
剛才有個護士給我說,剛才我在會客廳裏幹了件蠢事。護士說,蘇米莉當時確實挽著楊醫生的手臂,不過,我並不知道,蘇米莉其實是楊醫生的表妹,表妹挽一下表哥的手,又有什麼關係呀?我竟然會誤會楊醫生是第三者,真是太搞笑了。
這個消息讓我很激動,原來蘇米莉並沒有移情別戀呀。
護士離去的時候,還給我說,當我注射了鎮定劑陷入昏迷的時候,蘇米莉一直在病房外等著我。現在我醒了,她馬上就叫蘇米莉進來。
真是太好了。不過,當我看到蘇米莉款款走入病房的時候,她的眼裏似乎帶有一絲陰霾,看我的眼神,也滿是冷淡。我猜,剛才我瘋狂的舉動,已經令她的心裏產生了陰影,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向我提出分手。
我絕對不能接受這一點,絕對不能。
我。不。能。讓。她。離。開。我。
當蘇米莉說完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離開了病房之後,我艱難地扭動身體,伸出手,在醫療廢物垃圾桶裏撿了幾顆尖利的不鏽鋼針頭,藏在袖子裏。
哼,我要好好收藏這幾顆不鏽鋼針頭。一旦蘇米莉最終向我提出分手,我就把針頭紮進她的太陽穴裏,不停地紮,紮到她不能動彈為止。哪怕我雙手沾滿鮮血,也要讓她死在我的懷抱裏,到那時,我們就能天長地久永遠在一起了,誰也不能讓我們分離!
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太像個正常人?嗬嗬,我本來就不是正常人。是正常人,又怎麼會住進精神病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