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這個男孩就是陳鬆。我退了幾步,在一堆好奇學生身後,偷偷摸出手機,朝陳鬆拍了幾張照片。

陳鬆卻一把推開短發女生,吼道:“什麼叫我不要你?我和你之間本來就什麼關係也沒有!”短發女生頓時淚如泉湧,跺了跺腳,轉身跑了。陳鬆彎下腰想攙扶薛妮,薛妮卻搖了搖頭,轉過臉,撐起身體,自己一個人走了。

唉,又是典型的校園三角愛情故事,高富帥不愛白富美,偏偏喜歡灰姑娘的爛俗劇情。

這場鬧劇成了圍觀者們的最佳話題,校門外的學生們都議論著剛才發生的這一切。即使鬧劇主角都已經走了,他們還圍在原地議論紛紛。從他們的話語裏,我基本了解是怎麼回事了。

陳鬆家境優渥,父親做能源方麵的生意,據說每個月給陳鬆的零花錢,比我幹私家偵探的收入還多。那個短發女生叫葉青,家境也不錯,母親是工商局長。葉青一直暗戀陳鬆,可陳鬆卻喜歡上剛轉學過來的外地女孩薛妮。

聽了三個人的背景,我不禁暗忖,這下好玩了,薛妮的母親在做建材生意,正好歸葉青的母親管,陳鬆父親的能源生意也需要工商局關照。如果小孩之間的矛盾發展到大人身上,就天下大亂了。

我來到爛尾樓上,趁著薛妮吃完飯在書桌前寫作業的時候,也用筆記本電腦寫好了今天的調查報告。在報告裏,我把道聽途說與自我想象結合在一起,對薛妮、陳鬆、葉青之間的三角關係進行了一番敘述。發送完郵件後,我透過望遠鏡觀察薛妮,竟不禁大吃一驚。

望遠鏡鏡頭裏的薛妮,此刻已經做完了作業,但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看電視,而是褪掉上半身的衣物,背對落地穿衣鏡直立著,扭過頭看著鏡子裏自己後背上的紋身——那條魚。她嘴唇一張一合,似乎正嘟囔著什麼。

她在說什麼?

我立刻從電腦裏調出一個軟件,戴上了耳機。

今天薛妮在學校裏上課的時候,我去了她家一趟。用一根細鐵絲就撬開了她家的防盜門,然後在屋裏每間房中都安放了一個隱蔽的竊聽器。通過網絡,我可以在電腦上聽到她家裏的所有動靜。

——早晨我發送了關於薛妮彈吉他、抽煙、有魚紋身的郵件後,那位神秘的委托人很快就回了一封郵件,讓我在薛妮家裏安裝竊聽器。委托人的理由是,想請我錄下薛妮彈吉他的聲音,至於為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些竊聽器可以讓我知道她現在正在嘟囔著什麼。

我立刻就聽到了她哀怨的聲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然後,便是她幽幽的哭泣聲,似飄似渺。聽著她的哭聲,我的心都快碎了。

薛妮是個聰明的女孩,我猜,她一定是喜歡陳鬆的,但她也知道葉青的母親可以輕易讓自己的母親生意失敗乃至破產。所以她在校門外,寧願成為別人的笑料,也拒絕了陳鬆伸來的雙手。她以前在另一座城市,大概也有類似的遭遇吧?母親到哪座城市做生意,她就跟著去哪座城市讀書,看盡世態炎涼。她一定早就知道了社會的險惡,也知道自己家庭的處境,所以才會在身上紋下一條魚——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唉,在這個浮躁淺薄的社會裏,沒有背景的人,誰又能比誰混得好一點呢?想想我自己吧,同樣也是個失敗者,沒多少錢,沒人愛,也不敢去愛別人。如果招惹了不能惹的人,別人打過來,我隻能跪下求饒,或者裝死。

正當我暗自神傷的時候,對麵的燈光熄滅了。片刻之後,我聽到薛妮上床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我聽到耳機裏傳來薛妮微微的鼾聲。

我也放下耳機,在地上鋪了一張破爛的草席,沒過多久,我也合衣睡著了。

那時,才晚上九點半。

第二天,我在高中校門外,從一幫閑聊的學生口中,得知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葉青昨晚死了。

她死得很慘,一柄匕首割斷了她的喉嚨,臉上也被劃得稀爛,傷痕橫七豎八,刀口極深,連白骨都露了出來,凶手一定是懷著極大的仇恨,才做出了這種事。

葉青死在自己的家裏,當時她一個人在家裏,父親出差,母親出去打麻將了。她母親和幾個轄區的企業老板打牌,那些老板都不敢胡她的牌,所以她贏了一大筆錢,淩晨三點才回到家,一打開門,就看到了女兒躺在客廳裏的屍體。

小區的監控攝像頭,拍到了凶手的畫麵。

凶手穿著一件寬鬆的深色連帽衫,臉遮在帽簷下,看不出體型,惟一能確認的是凶手比較矮小,不排除是女性的可能性。

根據葉青三個好友的口供,警方認為薛妮有重大殺人嫌疑。早晨,薛妮赤裸上身在陽台彈完吉他,換好校服出門,剛走到學校門口,就被等候多時的警察帶走了。

我趕緊回到爛尾樓,發了一封郵件給那位神秘的委托人,告知對方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平時委托人至少也要二十分鍾才會回複郵件,但這次我剛發出郵件,馬上就收到了回複,回複裏隻有三個字:“幫幫她!”

要幫薛妮,也不難。

我立刻帶著筆記本電腦下樓,徑直來到拘捕薛妮的警局。麵對警方人員,我打開電腦,調出那個竊聽軟件,從昨晚九點半,一直到今天早晨六點半,軟件裏一直都響著薛妮的鼾聲。中間間或會有幾句薛妮發出的夢話聲,她在夢中都在痛苦地呻吟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我向警方坦承了為什麼要調查薛妮,為什麼要在她家裏安放竊聽器的原因。警方對我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後,釋放了我,也釋放了薛妮。

在警局外,薛妮眼神詭異地看著我,顯然她已經從警方那兒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被解除嫌疑。她直視我的雙眼,憤憤說道:“不要以為你證實了我的清白,我就會感謝你!說,是誰讓你監視我的?”

我搖了搖頭,答道:“對不起,就算知道委托人是誰,我也不能說,這是我的職業道德。更何況,我根本不知道是誰雇了我。”

“嘁——”她瞪了我一眼,道,“你趕緊去我家,把竊聽器全部都拆掉,否則我就報警!”

這一點不用她說,我也會照做。剛才警方批評教育我的時候,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我隻好和薛妮一起回到她住的那間出租屋裏。在屋裏,我見到了薛妮的母親,李紫薇。她大清早接到警方打來的電話後,就以最快速度回到了這座城市。我沒有多說話,徑直走入每間房中,從隱蔽位置拆下了竊聽器。我也順便瞄了一眼這套曾無數次透過望遠鏡偷窺過的出租屋,屋裏沒有電腦,家具也不多,很是寒酸。李紫薇雖然在做生意,但看來做得也不算太成功。

我拿著拆下來的竊聽器,向薛妮和李紫薇鞠了個躬,表示歉意,便埋頭出了門。

下樓時,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摸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信息發出不到一秒鍾,我的手機“滴”的響了一聲,收到了回複。我看到回複裏的內容後,立刻微微一笑,折返上了樓。

當我再次敲開薛妮家的大門時,薛妮和李紫薇臉上都露出了憤怒的神情。

“你這沒品的偷窺狂,又來幹什麼?”李紫薇伸出雙手,指甲差點劃到了我的臉上。我趕緊閃開她的魔爪,說道:“冷靜,冷靜一點,好嗎?”然後我轉過頭來,對薛妮說,“能讓我看一下你的手機嗎?”

薛妮頓時神色大變,眼神遊移不定,臉上寫滿惶恐不安。

我徑直走入房中,經過一周的偷窺,我早就知道平時她回到家裏,總是把手機放在寫字台上。這是一台可以上網的雙卡雙待觸摸屏手機,我打開網頁瀏覽器後,薛妮立刻叫了起來:“不要上網,我的手機卡沒有開通網絡,上網很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