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為了安全起見,我隻能下降幾米,等老光頭刺出孔洞後取剪刀的時候,趕緊收了安全繩,換另一根水泥柱套,再繼續下降。

之前我曾經說過,27樓顧美美的房間,窗簾留了一條縫,這是我在對麵那幢樓上通過望遠鏡確定了的。當我來到27樓位置的時候,腳踩在“X”最下麵一根水泥柱上,出於八卦雜誌記者的職業素養,盡管狀況危險得已經無法形容了,但我還是取出相機,探出身體,竭力將握著相機的手伸向窗簾的縫隙處,接連拍下了幾張照片。

我把手縮回來之後,調出剛拍下來的這幾張照片,準備觀賞一下是否有迤邐春光。可當我一看到液晶屏上的圖片時,立刻愣住了。

照片中,隔著一層玻璃幕牆,在窗簾的縫隙之中,可以清晰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躺在地上,兩隻眼睛緊閉著,身邊撒落著幾個煙頭,煙頭沒有過濾嘴,都是手工自卷的,很細。我猜,那應該是自製的大麻煙吧。

而真正令我感到恐懼的,是在那個男人的胸膛上,插著一柄刀,傷口滲出的血,變成烏黑的顏色,已經凝固了,想必他已經死了很久。

這個男人,正是房主顧美美的幹爹,王君!

而在這間房靠牆的地方,也有一個梯子,也就是說,27樓果然與28樓相通,27、28、29三層樓,全都打通了,形成一個三層躍式套房!

不過,那個老光頭卻沒出現在27樓,拿電鑽來對付我,真是令人驚訝!

我顧不了這麼多了,我猜老光頭遲早會出現在27樓,所以我要盡快離開這裏。

我把安全繩套在X最下方的一根水泥柱上,扯了扯,很結實,然後用戶外速降的技法,向下降到了“I”的最上一根水泥柱上。收了安全繩,我又繼續向下降,降到26樓的時候,我想休息一下,於是用手扒著水泥柱,大口呼吸著。

忽然間,我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在27樓的那間房裏,沒看到顧美美呢?

我再次掏出數碼相機,調到剛才拍下的照片,放大後仔細看了看。

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與28樓不一樣,在27樓顧美美的房間裏,牆邊斜靠著梯子,但這梯子比28樓的短了很多,上方似乎是個儲藏室一般的半截閣樓,並非直通28樓。

如果顧美美不在這間房裏,她去哪兒了?會在閣樓裏嗎?如果不在閣樓裏,並且27樓和28樓並不相通,難道她憑空消失了?

哈,這又不是偵探小說裏的密室殺人!我也真是太無聊了,如此危急關頭,居然還想到了密室殺人的問題。

但此刻,我腦海裏卻閃過了一道光。

咦,誰說這不能是一樁密室殺人案件?

假如王君今天進入了28樓的聯絡室,之後再也沒有外出,屍體最後卻發現在27樓裏。假如顧美美今天進入27樓自己的家裏,當她的房間裏出現王君的屍體,她卻不翼而飛,且27樓與28樓並不相通,27、28樓走廊上的監控攝像卻沒拍到她外出的畫麵,這豈不正是偵探小說不可能犯罪類型裏的密室殺人事件嗎?

我說過,在五年前,我做過三個月的網絡作家,寫的正是偵探小說。當我證明自己能在網絡上寫偵探小說,同時還拿到出版合同,我就封筆不再寫作了。

從偵探小說作家的角度來分析,即使如上所述的密室殺人事件,其實也能破解的。

比如說,27樓的半截閣樓上,實際上還有一個階梯,上麵有個洞,把27樓和28樓連通在一起,27、28、29樓其實果然是個超大版的三層躍式建築,27樓顧美美的家,也果然是王君與顧美美幽會的場所。

王君從28樓進入進出口業務聯絡室,然後沿樓梯先進入27樓顧美美家的閣樓,再進入臥室,兩人幽會。而在這間房裏,王君被殺了,顧美美則從27樓進入28樓逃逸。

顧美美家半截閣樓的天花板上,如果貼有牆紙,而且逃逸到28樓之後,又從上麵封死了通往27樓的那個洞,就可以把27樓還原成一個密室。

緊接著,又如法炮製28樓天花板與29樓地板的連通處,把28樓也變成密室,顧美美就可以順利從29樓離開案發處了。對了,我不是看到在28樓房間通往29樓的樓梯下,擺著一個五顏六色的塑膠桶嗎?現在回想起來,那好像是某品牌的牆麵漆,正好可以在封死了連通處後,刷一遍牆麵漆,進行偽裝。

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咦,等一等,我的推理,似乎還有點漏洞。

29樓的走廊上,如果有監控攝像頭,顧美美離開的時候,同樣也會被拍攝下來呀!她逃逸的狀況,就會被拍下來,根本算不上是完美不可能犯罪呀!

不對,不對,而且我還忽略了那個拎著電鑽的老光頭!這家夥又是何許人也?是顧美美的同夥嗎?

既然現在27樓已經成為密室,那個老光頭肯定就不能再進入27樓對我不利了,我也鬆了一口氣,用安全繩一點一點向下沉降。

雖然還在高空,但我的壓力驟減,沒有了老光頭的威脅,我需要對付的,隻是客觀的困難而已。高空的危險,比起人的威脅來說,簡直弱爆了!

當我花了半小時,降到15樓的時候,手機也有信號了,於是撥打了報警電話。很快我就看到地麵上鼓起了充氣囊,即使我鬆手跌下去,也會安全跌在充氣囊上。

與此同時,也有警員列隊進入四萬多一平米的幸福裏大廈中——因為我在報警的時候,順便告訴警方,在27樓顧美美的房間裏,有一具男屍。我饒有興趣地朝下觀望著,當警員進入大廈後,隻過了幾分鍾,就有一個人被警員帶了出來。

不過,從上麵俯瞰下去,我清楚地看到,警員們帶出去的那個人,並不是該死的老光頭,而是一個身著保安製服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我有點搞不懂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我終於平安抵達的地麵。

一著地,就有警員把我帶進了路邊停靠的一輛警車裏,對我進行詢問。

從警員口中,我得知他們進入27樓顧美美的家中時,房門緊鎖,屋內從裏麵上了閂,確實是一間不折不扣的密室。密室內,有一具不知從何而來的男屍,顧美美卻不知去向。

聽了我的推理後,警員立刻前往28樓。

28樓的地板確實封死了,甚至還鋪好了地板磚,但撬掉地板磚後,警員還是看到了通往27樓半截閣樓的入口處。

28樓通往29樓的入口,那個老光頭則還沒來得及處理,所以警方可以直接從28樓房間來到29樓。

當然,老光頭早已不知所蹤,監控攝像頭裏拍到老頭從29樓出門時,戴了假發、墨鏡和口罩,看不清相貌。

而當警方檢查29樓那些綠色植物後,首先確定這些植物確實是大麻。隨後,從花盆裏拔出大麻的時候,發現每個花盆裏都有人體組織和骨骼。經DNA檢驗,判定這些被肢解的人體組織和骨骼,竟是屬於顧美美!

也就是說,顧美美並非是殺死王君是凶手,她和王君都是被其他人殺死的,而且她的屍體還被肢解後,埋進了29樓的花盆裏。至於凶手,十有八九便是那個該死的老光頭。

可惜監控攝像頭沒拍到老光頭的具體模樣,不過,我忘記告訴大家一件事,兩年前我曾在植物研究所裏當過三個月的保潔工。而在那之後,我成為了一個畫家,當然,我也隻做了三個月畫家。時間雖然短,但我卻可以毫不費力地畫出一幅人像素描,並且惟妙惟肖。

當我在玻璃幕牆外看到那個老光頭的時候,他可沒做任何喬裝打扮啊!所以,我隻用了幾分鍾,便在警車裏繪出了老光頭的相貌。

後來,警察很輕鬆就抓到了老光頭,那老光頭竟是道上一個很出名的職業殺手,他受雇於王君的老婆——殺顧美美,是因為顧美美當了她老公的情婦,並且最近有了身孕。殺王君,是因為王君死了,所有家產都會歸屬於她。

而在過去幾年內,王君和顧美美都在幸福裏大廈的這套三層躍式建築裏,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抽大麻,行苟且之事……不過,最終他們也葬身在了那套香巢之中,也算死得其所。

我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那就是為什麼當我懸吊在空中的時候,安全繩會突然斷裂了?是誰用硬物磨斷了安全繩固定在探照燈燈杆上的一端?

警員聽到我的疑問後,微微一笑,反問道:“還記得當我們進入幸福裏大廈後,立刻帶出了一個人?”

“我記得,是個保安!”

“沒錯,當我們一進入大廈,那個保安馬上就雙腿發軟,跪倒在我們麵前,說自己一時犯了糊塗。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把他帶回了警局。一預審,那個保安就撂了挑子,主動說他用刀背磨斷了你的安全繩。”

“他為什麼要這麼幹?”我心有餘悸地問。

警員笑嗬嗬地答道:“誰讓你們蜘蛛人的薪水高?連幸福裏大廈裏上班的普通白領都比不上呢。那個保安的表弟也想當蜘蛛人,已經在家鄉訓練了一段時間……那個保安本想讓自己的表弟來擔任幸福裏大廈專用的‘高樓外牆清洗師’,不曾想卻被你搶走了生意。”

我徹底無語。

對了,還要補充一句,被抓的保安,就是今天我從大堂走入幸福裏大廈時,對我大吼大叫,並讓我從後門走貨梯的那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家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