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搞錯?在這關鍵時刻,手機竟然沒信號!這怎麼可能?這裏又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四萬多一平米的幸福裏大廈啊,怎麼會沒有信號?我揉了揉頭皮,心想,看來隻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在這附近,有人動用了手機屏蔽器。
如果想要全身而退,我就必須使用能用到的所有東西。現在我除了一隻水桶,一個滾刷,再加上衣兜裏的一部數碼相機,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哦,我還少算了一件東西,那就是一根粗壯的安全繩。安全繩的一端,係在我身上,而另一端則懸吊在空中。看著腳下的水泥柱,我似乎想到了脫困的辦法。
我抓著安全繩,一點一點向上收了回來。半分鍾後,安全繩的另一端終於回到我手中。而這一端的末梢,繩索須須縷縷的,看上去仿佛是因為使用過久,而磨斷了。但我卻深知,安全繩是我從正品戶外店內買來的進口原裝貨,今天是第一次使用,而且把這一端固定在天台上的探照燈燈杆時,我也檢查過,絕對不可能有問題。
那麼,隻有一個解釋,有人在天台上弄斷了我的安全繩,而且是用很鈍的硬物,一點一點將安全繩磨斷的!如果剛才安全繩斷裂的時候,我正好懸吊在空中,並沒踩在水泥柱上,隻怕我已經從高空直墜下去,成為一灘肉泥。而事後警察勘察現場時,看到呈磨斷狀的安全繩末梢,肯定會認為我使用了不合格的安全繩,判定我死於意外墜樓。
現在,我敢肯定,有人想殺我。可是,我隻是個八卦記者兼蜘蛛人,又有誰會殺我呢?惟一有動機的,大概隻有王君與顧美美,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呀!
我百思不得其解,隻得無奈地抬起頭。當我的視線正對著29樓這間種滿綠色植物的套房時,忽然看到一個人出現在房間裏,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頭頂上一根頭發也沒有,腦袋閃閃發亮。這老光頭正埋著頭,專心致誌地用一把剪刀修剪著花盆裏綠色植物的枝葉。
我有救了!
我心中狂喜,立刻用手使勁拍打著玻璃幕牆。雖然房間裏聽不到大樓外呼喊的聲音,但總能聽到我用手拍打玻璃窗的聲音。隻要房間裏的人看到我被困在牆外,自然就會撥打報警電話。
很幸運,我隻拍打了兩三下,房間裏的那個老光頭就抬起了閃閃發亮的腦袋,臉上露出警惕的神色。他看到玻璃幕牆外的我,先是嚇了一跳——他怎麼也猜不到居然會看到密封玻璃外的高空中,站著一個人!
隨後,他像發了瘋一般,衝到窗戶邊,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得讓牆內的人知道,此刻我正處於極度危險之中。於是,我用手指在水桶裏蘸了一下,然後在玻璃幕牆外側寫了三個英文字母:SOS!
牆內的老光頭,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隨即做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舉動。
他先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走到種滿綠色植物的花盆之間,然後他從花盆後取出了一件硬邦邦的東西——是一把電鑽!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一定是準備用電鑽把玻璃幕牆弄壞,直接把我救入29樓中。畢竟讓消防隊員趕到幸福裏大廈,得花上一段時間,而我又毫無防護地站在高空,隨時有可能跌墜下去,變作一灘肉泥。
把幕牆上固定死了的玻璃打爛,肯定會造成很大損失,而屋裏這位光頭老人,竟然為了救我一命,寧願打爛這扇價格不菲的玻璃,真是太令我感動了。
我不由得伸出大拇指,向這位可敬的光頭老人翹起了大拇指。
光頭老人又笑了笑,接著走到牆邊給電鑽插上電源,然後再次走到我麵前。
雖然我聽不到牆內電鑽轟鳴的聲響,但卻可以感覺到玻璃幕牆正在微微顫栗,那應該是電鑽發出的聲波引起的共鳴。緊接著,我看到光頭老人又笑了一聲,露出參差不齊又黃又髒的一口歪牙,抬起雙手把電鑽舉了起來,朝玻璃幕牆插了下來。而電鑽插入玻璃的位置,恰是我貼著玻璃翹起大拇指的地方。
也就是說,隻要電鑽“刷”的一聲刺過來,穿過玻璃幕牆後,可以正好刺中我的掌心。
瘋了,他瘋了!他居然用電鑽刺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縮回手,身體立刻搖晃了一下,腳下打著寒顫,一股冷汗從背心飆了出來,高空的風又大,冷汗把貼身衣物濡濕後,寒顫禁不住從腳下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與此同時,電鑽已經刺出了玻璃幕牆,鑽頭還吱吱吱地轉動著。幸好電鑽的鑽頭隻有那麼長,鑽出八九公分後,就卡住了,不能再朝外刺。
我嚇得六神無主,魂飛魄散地對著玻璃幕牆大吼著:“你想幹什麼?剛才我差點被你殺了!”
幕牆被刺了一個小洞,所以我的聲音應該能夠傳進去一丁點兒。我多希望屋裏的老光頭剛才隻是一不小心搞錯了鑽孔的位置,不過,我馬上就發現,自己判斷錯了,因為老頭立刻收回電鑽,然後在幕牆玻璃上另尋了一個位置,舉著電鑽刺了過來。
這一次,他選的位置,正對著我踩著水泥柱的腳踝!
刹那間,我意識到,毫無疑問,這個老光頭想殺我!
我發出一聲尖叫,在電鑽刺出幕牆之前,讓腳朝外探出了十來公分,半個腳掌都懸在了空中。電鑽鑽頭隻能刺出八九公分,所以當鑽頭吱吱吱地刺出之後,我安然無恙,腳踝並未被鑽頭刺中。
老光頭臉上露出氣急敗壞的表情,大聲呼喊著,透過玻璃幕牆刺出的兩個小孔,我隱約聽到他似乎在咒罵。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這兒,太危險了,如果他把鑽頭收回去,再換成一柄細且尖利的硬物,哪怕是一根堅硬的鐵絲,都可以讓我腳踝受傷,從而令我從高空跌墜而下。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絕對血肉橫飛,事後勘察現場的警員,根本無法發現我的腳踝上還有被硬物刺出的傷痕。
我必須逃!
腳下隻有如台階一般的三十公分斜朝下的水泥柱,我隻能扶著玻璃幕牆,使出瑜伽功夫,如壁虎一般,遊移著向斜下方移動。而那個老光頭則不停拿著電鑽,朝我手扶幕牆的位置刺來。每次他刺過來的時候,我都隻得把手抬起來離開幕牆,懸在空中,才能躲過刺出的鑽頭。
盡管險象環生,但無論怎樣,我還是成功移到了“X”的中間交叉處。而這裏,已經是28樓的位置了,我躲過一劫。
因為是“X”的交叉處,腳下兩邊都有可供支撐的水泥柱,手也可以扶在水泥柱上,四個支撐點給我不小的安全感。我終於可以緩口氣了,於是暫時停住下移的步伐,想要休息片刻。
休息的時候,我抬起頭,望向眼前的幕牆玻璃,28樓的這間房,窗簾緊閉,我看不到裏麵的情形。不過,我忽然想到,套房內是王君的進出口業務聯絡室,如果現在我使勁拍打幕牆玻璃,一定能引起室內工作人員的注意。雖然我這次當蜘蛛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拍攝王君與顧美美一起待在27樓裏的照片,但現在我處於極度危險之中,還是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最重要,拍照片的事就暫時放在一邊吧。
於是我抬起手,重重拍打著眼前的玻璃幕牆。隻拍了幾下,幕牆內的窗簾就被拉開了,窗簾後露出了一條人影,正朝我微笑著。
看到這個微笑著的人,我頓時傻了眼。
還是那個老光頭,在他的手裏,依然拎著一把電鑽。
有沒有搞錯?怎麼他又跑到28樓的這間房裏來的?
老光頭根本不給我思索的時間,他已經勾下腰,給電鑽插電源。趁著他插電源的時候,我趕緊繼續下移,當老光頭舉著電鑽想要刺幕牆的時候,我的大半個身體已經離開了28樓的所在位置,向27樓移動過去。
在我快要抵達27樓的時候,我抬頭朝上方望了一眼,才發現在那老光頭身後,室內靠牆的位置,有一個梯子,是從28樓直通29樓的。而在梯子下,擺著一個五顏六色的塑膠桶。
我這才意識到,以前我一直懷疑王君把28樓的地板與顧美美在27樓的天花板打穿了,形成一套超高超大版躍層套房。而事實上,王君是把28樓的天花板與29樓的地板打穿了,形成另一套超高超大版的躍層套房。
表麵上,28樓的這套房是進出口業務的聯絡室,但實際上卻可以通過這套房走到29樓去。29樓的整間房裏,擺滿種著綠色植物的花盆。王君為什麼要搞得那麼複雜?難道29樓的那間房平時根本沒人從29樓走廊進出,給別人的印象一直是間空房,所有人都是從28樓的樓梯進出嗎?王君的用意又是什麼?
突然之間,我意識到,王君一定不想讓別人知道29樓房間裏種了綠色植物,這些綠色植物必定是某種禁止被培育的物種。
兩年前,我曾經在一所植物研究所裏擔任過三個月的保潔工,現在回憶起來,我對29樓的那種植物似乎有點印象——好像是大麻!
我從來沒像現在那樣期盼過,期盼王君與顧美美隻是純潔的幹爹幹女兒關係,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不倫情結。隻有這樣,從28樓才不能直通27樓,那個老光頭才不會出現在27樓顧美美的房間裏,繼續透過幕牆拿電鑽刺我。
同時,我也意識到,當我抵達27樓的時候,就已經到達了“X”的底部,與下麵一個字“I”之間存在著一點距離。而且即使我抵達了“I”,這是一個豎直的字母,沒有台階,我又怎麼能從一個水泥柱,抵達下麵一個水泥柱?
但此刻我已經考慮不了這麼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對了,我手裏不是還有安全繩嗎?我可以把安全繩套在水泥柱上,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吊下去。但如果那個老光頭在幕牆內使壞,我又該怎麼辦呢?就算我把套安全繩的地方,固定在距離幕牆十公分以外,也不安全。因為老光頭可以刺破幕牆後,再從孔洞裏伸出一把長剪刀,剪斷安全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