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我與蕭雪怡走出了那家茶樓,正向那輛租來的奔馳車走去的時候,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片嘈雜聲。我回過頭去,看到幾個身披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正神情詭異地向我和蕭雪怡快步走來。

“這些人瘋了,大白天鬧市裏想幹什麼?”我聽到蕭雪怡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緊接著她在身後推了我一把,把我推進了車中,然後也鑽進了車。我們一進車裏,司機立刻啟動引擎,將那幾個身著白大褂的怪人遠遠拋在了車後。

車開動之後,我又覺得腦袋有些隱隱眩暈,使勁甩了甩頭,才稍稍好了一點。

半小時後,奔馳車停在一幢高聳入雲的豪華寫字樓前。那間幽暗的小屋,就在寫字樓裏,之所以幽暗,隻是因為我拉上了所有的窗簾使然。

沿電梯上行的時候,我心中有些忐忑,蕭雪怡似乎也有些神不守舍。但不容我多做他想,電梯已經停在了那間幽暗小屋所在的樓層。

在那間小屋外,釘著一塊銘牌,上麵繪有某跨國公司的LOGO,能夠很輕鬆地騙過一般人,蕭雪怡自然亦不會例外,她一邊注視銘牌,一邊兩眼發光。

當我打開門,她探進半個身體朝內打量的時候,我狠狠在她背上踹了一腳,她立刻摔倒在了屋內。然後我立刻合上大門。門關上的那一刹那,我聽到屋內傳來了蕭雪怡淒厲的慘叫聲。

她正痛苦地嘶吼著:“花……花活了……啊……”

花活了?是指那株“邪花”活了嗎?“邪花”會活成什麼樣?會不會幻化出人形,然後咬住蕭雪怡雪白粉嫩的頸子,狠狠吸走她體內所有的鮮血?

我不敢再想了,趕緊甩了甩腦袋,想要忘記這一切。可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頭頂處樓層走廊的天花板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正一閃一閃的。再仔細一看,那是一個微型監控攝像頭,正對著我閃爍著紅點。

我腦袋一下子就懵了,我記得今天早晨離開小屋的時候,天花板上都沒有這古怪的玩意兒。它是誰安裝的?剛才豈不是拍下了我把蕭雪怡推入小屋的整個過程?

與此同時,我又聽到“叮”的一聲,另一部電梯在我這層停了下來,電梯門打開之後,幾個五大三粗的蒙麵男人衝了出來,手裏提著砍刀,還有透明膠帶與繩索。

這些人想幹什麼?即使我再笨,也知道他們來者不善。所以我立刻轉身,推開了小屋的大門——剛才我關門的時候,隻是虛掩著,並沒鎖上。

我推門進屋後,突然覺得腳踝處一緊,似乎有什麼東西纏住了我的小腿,還有尖銳的刺狀物紮入了小腿皮膚之中,令我又癢又麻,頭暈腦脹。

屋裏所有的窗簾都合攏了,外界沒有半點光線侵入,好在我對小屋很是了解,趕緊伸手按下開光,屋裏那盞昏黃的五瓦小燈泡隨即亮了。

此時,我看到屋裏的情形後,不由得一愣,然後一股難以名狀的物體開始在胃中翻湧。

小屋的地上,遍布著無數鮮花,是那種大朵大朵的玫瑰,但花朵大得有些離譜了,是通常玫瑰花的三倍大小。剛才紮入我小腿皮膚的,正是玫瑰莖杆上的倒刺。蕭雪怡就躺在地上,被玫瑰花所包圍覆蓋,鮮血從她的身體淌出,流落到地板上,形成一灘血泊。那些鮮豔的玫瑰花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正在小屋的地板上蠕動著,上下起伏。有的玫瑰花似乎發現了我的闖入,正昂首向我所處的門邊慢慢席卷而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大朵的玫瑰花變成擁有靈魂的怪獸了?

麻酥的感覺正一點一點從小腿處沿我的身體上行,我意識到這種大朵玫瑰的倒刺裏應該蘊藏著某種能夠麻痹神經的毒素。我想要掙紮,卻無力可使。下意識中,我從衣兜裏摸出了一隻剛才是茶樓裏要來的打火機,“啪嗒”一聲點燃之後扔在了地上。

隻聽“嘩”的一聲,地上的玫瑰花變作了一團火海。但僅是幾秒之後,火焰席卷過玫瑰花便銷聲匿跡,地上隻剩了一對黑色的灰燼。

這是怎麼回事?我渾身無力地倒在地上,神經毒素已經侵入我的大腦,在意識即將消逝之前,我突然想到了那些大朵的玫瑰花是什麼東西。

我曾經在某本域外植物學典籍裏看到過一種隻在南美大陸存活的變種玫瑰花,叫瑪雅玫瑰。那種玫瑰比尋常玫瑰大兩到三倍,倒刺裏蘊藏著神經毒素。但此種毒素隻能讓人昏迷,持續一小時後便會經由人體代謝排出。據說南美印第安人常搜集瑪雅玫瑰的倒刺,作為獵殺動物的武器。而瑪雅玫瑰還有另一個特點,擁有與生俱來的自衛性與攻擊力,當人畜誤入玫瑰地之後,瑪雅玫瑰會如具有生命一般,對人畜群起攻之,吸光所有鮮血,令人畜失血而死。

所以此種瑪雅玫瑰又被稱為“吸血鬼玫瑰”,或“食人玫瑰”。而它的天敵,就是火焰。

我一直以為那隻是傳說中的變異植物,沒想到此刻竟然在我身邊出現了。看蕭雪怡的模樣,多半已經被吸血鬼玫瑰吸走了體內大部分血液,眼看凶多吉少。而我也隻是誤打誤撞,用打火機毀掉了這些變異玫瑰。

在我昏厥之前,我聽到有人正使勁用肩膀撞擊著小屋的房門。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了。同時,我也昏了過去。

當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椅子上。四顧梭巡,我看到自己仍身處那間幽暗的小屋中,不過窗簾已經被拉開了,四周一片光明。而那株會與我交談的“邪花”,卻不知去向。

在我麵前,站著幾個人,全都蒙著麵。其中一人見我醒來後,持刀走到我麵前,惡狠狠地說道:“把你的銀行卡叫出來,密碼告訴我!否則我就殺死你,而且我會慢慢殺你,讓你後悔自己曾經被爹娘生下來!”

我哭笑不得,這幾個人一定是看到我乘坐豪華奔馳轎車,才以為我是個有錢人吧。可惜我隻是外強中幹,車是租來的,錢全用在了租房租車上,哪還有什麼錢?

但我卻不能這麼實話實說,要是說出來了,隻怕我馬上就會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我瞟了一眼小屋地板,發現蕭雪怡的屍體竟然莫名其妙不見了。再看了看屋裏的蒙麵人,似乎比我在走廊上看到的蒙麵人多出了一個,其中一個看上去身材很是嬌小,走路有氣無力,甚是虛弱。

“呃,你是蕭雪怡吧?不用蒙麵了,我知道你是誰。”我對著那個體型嬌小的蒙麵人朗聲說道。

那蒙麵人聞聲大驚,但她還是取下了麵罩,露出了姣好的麵容。果然,她就是蕭雪怡。她可真是幸運,被變異玫瑰吸走了那麼多鮮血,居然還活了下來。

“楚雲天,你真行啊,居然能夠看出我是誰。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麼我們肯定不能留你活口。不過,你還是把銀行卡密碼說出來吧,我保證,這樣能夠讓你死得痛快一點,留具全屍。”蕭雪怡冷冷地向我說道。

這一下,我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為了完成“邪花”下達的指令,我將自己裝扮成了富豪的模樣,企圖引誘蕭雪怡進入這間小屋,讓“邪花”吸走她的鮮血。但正是我裝扮得太過逼真,竟讓蕭雪怡對我產生了搶劫的念頭,夥同歹人綁架我,逼我說出銀行卡密碼。

我不知道此刻該是大哭,還是大笑一場。

不過,等一等,那株“邪花”到哪裏去了?那些變異玫瑰又是哪裏來的?難道是“邪花”用某種神奇的力量,將變異玫瑰從遙遠的南美大陸瞬間移動到了這間小屋裏?如果真是這樣,“邪花”會使用這種神奇力量來拯救我嗎?

我這種不切實際的期盼,立刻得到了驗證。幾乎與此同時,我又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小屋的房門再次被人撞開。幾個荷槍實彈的警察衝了進來,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幾個身披白大褂戴著口罩的怪人。

那幾個怪人一進屋,就高聲叫道:“那個精神分裂症患者就在屋裏!”

屋裏的蒙麵人,自然立刻就被警察製服了。而那幾個白大褂則將目光轉向了我,他們一步一步走近我,用結實的皮帶將我緊緊縛牢,拿破布塞住我的嘴,然後押著我下樓,扔進了一輛救護車裏。

救護車一路上拉著鳴笛,半小時後,我被送入了一家精神病醫院。

在精神病院裏,塞在我嘴裏的破布一被取出,我就大聲叫嚷著:“我不是神經病,我是正常人!你們趕快給我做精神鑒定!”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經過一番精神鑒定之後,醫院裏的精神科醫師一致認定,我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特別是我說到有一株能夠與我交談的“邪花”時,醫生們紛紛竊竊私語,我隱約聽到他們說的是:“幻聽,嚴重的幻聽!”當我說到能夠吸走鮮血的瑪雅玫瑰時,他們則認定那是我的幻覺。

他們開始給我注射鎮定劑,在鎮定劑即將發生作用,我馬上就要睡著的時候,聽到醫師說:“等這家夥醒了後,得再給他打一針鎮定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醒了過來,一看到四周雪白的牆壁,立刻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還知道醫師馬上就要來給我注射下一針鎮定劑了,我不禁悲從心來,滿腔絕望與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