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穿好衣服,下了靈車,繞到了引擎蓋前,突然提起腿,朝引擎蓋前的保險杠踢了一腳。然後我聽到了“卡擦卡擦”的響聲。
“你在幹什麼?”楊纖披好衣裳後,衝下了車廂,大聲向我問道。
我滿不在乎地說:“保險杠好像有點鬆了……我記得昨天我檢查過所有的靈車,保險杠的螺絲都上得很緊。”
楊纖用很怪異的目光看著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繼續說:“難道你把保險杠取了下來,然後又裝了上去?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楊纖笑了:“你真想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說:“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能猜到的。”
“你猜到了什麼?”楊纖問。
我揚了揚眉毛,說:“我猜,今天打入殯儀館熱線的那個電話,其實是你打的。然後你出車時,在路上卸下了保險杠,換上了另一個。接著,你在去郊區的路上,撞死了薛凝,車輪從她的頭顱碾壓而過,她當場死亡。最後,你卸掉了被撞出痕跡的保險杠,換回了原來那個。”
“可是,你有證據證明這一點嗎?”楊纖問。
我聳了聳肩膀,說:“沒證據,這隻是我隨便說說。不過,撞死薛凝的車沒有一點減速與刹車的痕跡,交警猜可能是司機酒後行駛,我卻猜是有人故意想殺薛凝。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誰會致一個賣魚的女人於死地,因為你是我唯一的情人。”
“如果真是我撞死了薛凝,你會恨我嗎?”楊纖又問。
我笑了笑,說:“你以為我喜歡整天嗅到魚腥味嗎?”說完之後,我自顧自地走出了車庫。在我的衣兜裏,除了那隻盛著蠱蟲的玻璃杯之外,還有一柄沉甸甸的鐵錘。
就是那柄敲碎了薛凝骨架的鐵錘。
關上車庫大門的時候,我聽到楊纖大聲朝我喊道:“王東,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都忍了三年,卻要在現在這個時候撞死你老婆嗎?”
我答道:“現在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等我處理完所有的事後,你再告訴我吧。”
是的,我現在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去找薛武。
薛武住在菜市場旁的一間出租屋裏,屋外是水產攤販的倉庫,到處都彌漫著魚腥味。我捂著鼻子走到出租屋的門外,敲了敲門。薛武開門後,看到了我,問:“王東,你找我?”
我點了點頭,說:“是的,我找你。”我摸出錢包,拿出五百塊錢,遞給了他,說,“那個遠親來了,你還是別穿得太寒酸。別讓人家以為我和你姐從來都沒照顧過你。”確實,他一年到頭都穿著一套假冒的阿迪達斯運動服,一看就知道是個街邊的小混混。
“嘿嘿,謝謝姐夫了。”薛武腆著臉接過了錢。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叫我姐夫呢。
就在他數錢的時候,我的手從衣兜裏抽了出來,手裏握著那柄沉甸甸的鐵錘。鐵錘外,已經被我包上了一層厚厚的布條。
我揚起手,一錘砸在了他的頭上。他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倒在了屋裏。
我知道,我的力度用得很合適,在加上鐵錘外包了一層布條,這一錘不會砸死他,隻會讓他昏迷過去。
然後,我從衣兜裏拿出了那隻盛著蠱蟲的玻璃杯。我用一根長長的筷子拈出了蠱蟲後,撬開了薛武的牙關,將蠱蟲塞進了他的嘴裏。
蠱蟲在薛武的口腔裏,搖擺了一下它的尾巴,便沿著薛武的喉管,鑽進了他的腹腔。
那個賣給我蠱蟲的巫醫曾經告訴我,蠱蟲有兩個特性。其中一個,我已經說過了,而另一個特性則是:如果想讓蠱蟲縮短在體內發作的時間,隻需要給服用者注射幾次營養針就行了。而在此期間,服用者會一直陷入昏迷,甚至會暫停呼吸。
我把昏死過去的薛武裝入一隻編織袋裏,扛著他回到了殯儀館。此時,福伯還沒醒,火化車間傳來了他的鼾聲。
在工作間裏,我把薛武放進了一口斷了電的冰棺中,然後給他注射了幾支氨基酸針。很快,我就看到他的肚子緩緩脹了起來,就像孕婦一樣。
我在他的光頭戴上一頂假發,又給他換上一套薛凝的衣裳。最後,我拿出了化妝盒,小心翼翼地給他化了一個濃妝。
薛武和薛凝畢竟是孿生姐弟,他們長得很像。當我大功告成的時候,沒有人能看出躺在冰棺裏的人是薛武,而隻會認為是我那可憐的妻子薛凝。
看著躺在冰棺裏的薛武,我終於露出了笑容。
三天後,薛凝的那個遠親從鄰市來到了殯儀館。那是一個麵容慈祥的老太太,她看到薛凝的遺體後,不由得落下了傷心的淚水。當她知道薛武如今成了個小混混,終日隻知道吃喝玩樂,就連親生姐姐的遺體告別儀式也忘記了參加,她不禁咒罵連連。
遠親離開的時候,給了我一張支票。支票上的數字,不是一個小數目。我推托了一番,最終還是將支票放入了衣兜中。
老太太離開之後,我推著冰棺走入了火化車間。
福伯一看到我,就說:“王東,那天夜裏你給我的那瓶魚骨酒真不錯……我才喝一杯就醉了,真是好酒。”
我慘然一笑,說:“福伯,什麼時候我再送你一瓶魚骨酒。”
福伯啟動火化爐的時候,對我說:“王東,昨天我看了一部香港的鬼片,真有意思。講的是一個殯儀館的化妝師,看到自己崇拜的歌手死於車禍,腦袋被碾碎後,容貌怎麼都無法複原,心中難過得不得了。後來化妝師為了讓偶像能夠漂漂亮亮地入葬,你猜他做了什麼?”
我無力地笑了笑,說:“我知道那部恐怖片,是《陰陽路之升棺發財》裏的情節。後來那個化妝師把自己化妝成偶像歌手的模樣,然後服下一瓶安眠藥,躺在了棺材裏。最後,被安葬的人,是化妝師自己。”
福伯裂開嘴,露出暗黃色的牙齒,說:“這隻是前半部分,還有續集呢。”
“哦?”我問,“後麵又發生了什麼?”
“王東,你也知道呀,現在的安眠藥的成分和以前不一樣了,就算吃再多也不會死亡,最多不過就是損害腦神經。香港那邊又允許土葬,所以那個化妝師被埋在土裏之後,就醒了過來。到了那個時候,他才後悔了,拚命呼救,卻沒有人來救他。嗬嗬,怎麼會有人來救呢?根本沒人知道他的地底的棺材裏呀。”
福伯說完後,火化爐裏也傳來了“嘩”的一聲,火化爐啟動了,裏麵燃起了熊熊的青藍色烈焰。
盛著薛武的棺材被抬上了傳動帶。我正要按下紅色按鈕的時候,忽然我聽到棺材裏傳來了抓撓棺壁的細微響聲。“嗤啦啦——嗤啦啦——”
我陡然變色。難道是薛武醒了?
福伯卻哈哈笑了起來:“王東,別疑神疑鬼了。剛才的故事是我現編的,沒那麼回事。你現在聽到的聲音,隻是因為冰棺裏凍硬的屍體接觸到火化爐裏傳來的熱空氣,肢體熱脹冷縮後碰到了棺壁。”
說完之後,福伯替我按下了紅色的按鈕。
傳送帶轉動著,將盛著薛武的棺材送入了火化爐。隨著搖曳出一簇藍色的火苗,薛武消失了。
處理好一切後,我來到了殯儀館的車庫。
楊纖已經等在了她的那輛靈車上。在那口斷了電的冰棺裏,我們再次快活了一番。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自從三天前與她在這裏分手後,我還一直沒有機會和她見麵。
等我抽完一根事後煙,我對她說:“三天前我離開車庫時,你說要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撞死薛凝。”
楊纖猛地鑽入我的懷裏,撫摸著我的胸膛,說:“王東,我之所以想殺死薛凝,我因為我想她死了,我就能嫁給你了。”
“為什麼你這麼想嫁給我?”我問。
“因為,我不想讓我肚子裏的寶寶沒有一個名份……”她充滿著母愛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說,“王東,我懷孕了。懷的是你的寶寶。”
“靠!”我低低地咒罵了一聲,伸出了雙手,掐住了楊纖那粉嫩的脖子,加重了氣力。
我已經戴過一次綠帽子了,可不想再多戴一次。
絕不!
這一次我就沒那麼幸運了。福伯為了提醒我記得送他魚骨酒,在我離開火化車間的時候,追了出來,卻看到我進車庫上了楊纖的靈車。他想偷窺我與楊纖快活的場麵,卻正好看到我扼死楊纖的那一幕。
我被捕後,檢察院安排給我做了一次全麵的體檢。當我拿到報告單的時候,醫生對我說:“王東,從檢驗報告來看,你是有生育能力的。我對照了你以前的體檢單,發現有一處指數發生了極大的改善。據我分析,大概是因為你長期進食魚類,並且喝了很多魚骨酒,令你的雄性激素指標上升,從而恢複了你的生育能力。”
“喔……我的天!”我慘叫著昏倒在地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