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來說,這既是一個好消息,又是一個壞消息。首先,我能夠順利找到瑪麗蓮的家。其次,為了不讓書店的女孩產生不必要的懷疑,我必須從三百美金的預付款裏拿出一部分,購買99朵鮮豔的紅玫瑰才行。
還差幾分鍾到下午五點半的時候,我帶著99朵紮好的紅玫瑰,來到了書店。書店位於一條販賣紅寶石的小巷裏,生意慘淡,店內居然一個顧客都沒有。
剛才接聽電話的女孩,名叫蜜雪兒,年約二十,人長得和她名字一樣漂亮,腰細臀圓胸豐,有著一雙褐色的大眼和如同太妃糖一樣顏色的波浪卷發。
我看到她後,頓時有點神不守舍,過了半晌後,我才吞吞吐吐地說道:“要是瑪麗蓮正好外出旅遊不在家,那麼這束花就隻能送給你了。”
“哈哈!”蜜雪兒嫣然一笑,說,“那我真得期待瑪麗蓮不在家了。”
她拉下了書店的卷簾門,我看了看手表,說:“還有五分鍾才到下班時間呢。”
蜜雪兒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說:“沒事,我說什麼時候下班,就什麼時候下班。郭先生,嗬嗬,我是這裏的老板。”
我捧著紮眼的紅玫瑰,與蜜雪兒並肩走在東圭勒的長街上。我敢肯定,在旁人的眼裏,一定會把我們視為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瑪麗蓮住在書店後的一片貧民區中,這是一爿破舊的,有著斑駁水泥牆與墨綠色落地玻璃窗的老式平房。平房外是一條汙水橫流的狹窄馬路,馬路邊的屋簷下還躺著一個曬太陽的乞丐,滿臉泥汙,並且麵目可憎。在流浪漢的身前,還擺著一頂破爛的草帽,草帽裏有幾枚叮當作響的硬幣。
蜜雪兒敲了門後,見裏麵無人應答,她又叫了幾聲瑪麗蓮的名字,可還是沒有人回答。“看來,她真不在家裏……”蜜雪兒側過身,笑吟吟地望著我手裏捧著的紅玫瑰。她的眼神真的有些讓我意亂情迷。
我正準備順勢將紅玫瑰遞給她的時候,突然聽到身旁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二位,你們是來找屋裏那漂亮的瑪麗蓮小姐嗎?”說話的,竟是那個滿臉泥汙正在街邊曬太陽的乞丐。
我點點頭,乞丐指著大門,說:“屋裏有人的,瑪麗蓮小姐在家裏。”
“你怎麼知道?”蜜雪兒和我同時問道。
“瑪麗蓮小姐是個好心人,每次出門都會在我的草帽裏扔進一枚硬幣,半年來從無例外。她三天前和一位先生回家後,而我也已經三天沒有得到她給我的硬幣了,所以她肯定這三天來都沒有出房門。”乞丐答道。
“呃……”蜜雪兒小心翼翼地反駁道,“說不定她出門的時候,你正好沒在這裏。”
乞丐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先生,我是個可憐的乞丐,即使我不在這裏的時候,也會將草帽留在這裏,就是想得到瑪麗蓮小姐的施舍。她隻要看到草帽,都會扔下硬幣的。”
蜜雪兒揚了揚眉毛,說:“這麼說來,瑪麗蓮小姐還在屋裏的?但是我們叫她的時候,她卻沒答應?”
“大概就是這樣的吧。”我答道。
我把紅玫瑰遞給蜜雪兒後,在她驚訝的目光中,我從衣兜裏取出了兩根細長柔軟的鐵絲,插進了瑪麗蓮的大門鎖孔中,隻輕輕扭動了一下,大門應聲而開。
“郭先生,你怎麼會這一招?”蜜雪兒疑惑地問我。
我微微一笑,說:“在做快遞員之前,我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私家偵探。”
當我一走進瑪麗蓮的家裏,就立刻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屋裏寂靜地一點聲音都沒有,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詭異氣味。作為一個私家偵探,我很熟悉這種氣味——這是屍體緩慢腐爛分解時所散發出的氣味。
我讓蜜雪兒留在了客廳中,然後獨自推開瑪麗蓮的臥室,隨後我看到了兩具屍體。躺在地上的,是一個男人,穿著一套藏青色的高級西裝,但他的頭顱卻已經不見了,滿地鮮血,身畔的地板上還遍布了無數彈孔。躺在床上的,是一個女人,她閉著眼睛,死得很安詳。在她的手邊,有一柄威力強大的雷明登霰彈槍。
我深知道這種霰彈槍的威力,隻要對準人的頭部開一槍,立刻就會將腦袋轟至渣,就像眼前的這具男屍一模一樣。
而在床頭櫃上,擺著一個藥瓶,我拾起藥瓶嗅了嗅,立刻嗅到了一股苦杏仁的氣味。這是劇毒物氰化鉀的氣味。
很明顯,這是一起殉情自殺的現場。女人用霰彈槍對著男人的腦袋轟了一槍,然後服下劇毒的氰化鉀自殺。如果我沒猜錯,這個女人就是瑪麗蓮,而這個男人則是陳麗莎正在尋找的吳爾敦。
不過,我真的能確定死的男人就是吳爾敦嗎?他的腦袋被霰彈槍轟掉了,根本無法確認身份,這不正是偵探小說裏時常出現的“無麵屍”嗎?
我拿出手機,朝女人的屍體拍了一張臉部特寫鏡頭後,退出了臥室。此時站在客廳中的蜜雪兒正捂著鼻子一頭霧水地望著我,我把手機裏才拍下的照片展示給她看了後,問:“她是瑪麗蓮嗎?”
蜜雪兒驚恐地點頭,而我冷靜地說道:“你報警吧。”
二十分鍾後,東圭勒警局的查旺警官來到了這間貧民區裏的破舊平房中。
此時蜜雪兒已經知道我是一個私家偵探,她的臉上除了有一絲因為我曾欺騙她而產生的慍怒外,更多的是一種崇拜——她的這種表情令我很是受用。
查旺警官查看了臥室裏的兩具屍體後,對我說:“郭偵探,這兩個人的身份,你能確定嗎?”
我答道:“這個女人是一家書店的營業小妹,名叫瑪麗蓮。”我指了指捧著99朵紅玫瑰的蜜雪兒,說,“這是瑪麗蓮的老板,她已經確認了女屍的身份。”
“那這個男人是誰?”
“我猜他是東圭勒銀行的行長吳爾敦。”不過,這一點需要吳爾敦的妻子陳麗莎與銀行方麵來確定。
查旺警官打了兩個電話,半小時之後,一輛警車載著陳莎莉與銀行的一位高級主管來到了貧民區的這所平房裏。
銀行高級主管一看到地板上被轟掉了頭顱的男屍,就高聲叫道:“這藏青色的西裝我認識,就是吳行長失蹤那天穿的外套——那天吃工作餐的時候,他不小心把淋牛扒的黑胡椒汁弄在了西裝的袖口上,我們很多人都看到了的。”
果然,在男屍的西裝袖口上,有一團很明顯的黑色油汙。
“不過,這也不能說明死的就是吳爾敦吧?我不能排除有人殺了一個完全無辜的人後,用霰彈槍轟掉腦袋,再把這套西裝穿在了死者的身上。”查旺警官皺著眉頭說道。很顯然,他看過不少偵探小說,把這具男屍歸類於了“無麵屍”的類型。
我轉過頭,對一直捂著臉的陳莎莉說:“你能確定這具屍體是你丈夫嗎?”
陳莎莉的臉上沒有一點憂傷,我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無論是誰,看到自己的丈夫與另一個女人死在同間房裏,都不會有好表情的,更何況他們一直在打離婚官司。她肯定也想不到這場離婚官司還沒打,她就變成了寡婦。
“爾敦的背上,有一顆橢圓形的痣,是棕色的。在腹股溝,還有一道傷疤。”陳莎莉答道。
銀行高級主管也點頭道:“吳行長背上的那顆痣與腹股溝的傷疤,我也看到過。公司今年夏天組織去溫泉泡澡時,我曾經親眼看到過的。”
查旺翻過了屍體,褪下西裝,果然看到屍體的背上有一顆痣,在腹股溝也有一道傷疤。
“嗯,男屍可以確認身份了。”查旺說道。“看來這是一起殉情自殺案。”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論,如果真是這樣,他就不需要再多做工作,隻要把結論寫進報告就可以了。
不過查旺還是很負責,他走到大門外,檢查了一下門鎖,立刻大聲叫道:“不對,有他殺的嫌疑!門鎖上有鐵屑,應該是有人用細鐵絲撬開了大門。”
我不得不尷尬地解釋道:“是我用細鐵絲撬開大門的……在敲門之前,門鎖是完整無缺的,沒有任何被撬開的痕跡。”
“你能確定?”查旺懷疑地問。
我點頭道:“敲門時,蜜雪兒和我在一起。對了,門外的那個乞丐也可以證明這一點。”
“乞丐?”查旺打開門,朝外望了一眼後,說,“我沒看到有什麼乞丐呀?”
我走出門後,看到門外汙水橫流的狹窄馬路上,乞丐確實不見了,牆邊隻擺著一頂破舊的草帽。
陳莎莉冷笑著說:“本來我隻想離婚後,分走他一半的財產,沒想到他居然和這個女人殉情自殺。這樣也好,我能得到他所有的遺產了。”
“還不止所有的遺產吧?”查旺又皺起了眉頭,說道,“剛才我問了保險公司,他們說一個月前,吳爾敦曾經買了一份人壽保險,賠付金額是十萬美金,受益人正是您陳女士。”
“哦?!真的嗎?”陳莎莉麵露驚奇。
查旺卻冷笑一聲,說:“不過呢,保險合同上說過,如果吳先生死於自殺,保險公司是不會進行賠付的。”
看到陳莎莉露出失望的神情,作為一個對M國法律頗有研究的私家偵探,我立刻說道:“從現場來看,並不能確認吳先生死於自殺。他是死於霰彈槍之下,而散彈槍是瑪麗蓮的,我們可以看作是瑪麗蓮因為某種原因殺死吳先生後,她再選擇自殺的。所以,吳先生是死於他殺,陳女士完全有理由得到足額保險賠付。”
我的話令查旺警官啞口無言,而陳莎莉則麵露喜色,對我說道:“郭偵探,你真是太好了。我決定在付給你200美金尾款後,再多付你500美金獎金。”
嗯,這正是我所想要得到的結果。
兩幅蒙著白布的擔架抬走了屋裏的兩具屍體,查旺狠狠地叫了一聲:“收隊!”
而那位銀行高級主管麵色陰鬱地對查旺說:“吳行長失蹤後,我們發現銀行裏少了二十萬美金現款,懷疑他攜款潛逃。不過在這間平房了,警方並沒有找到這二十萬現款的下落,隻怕這件事並不是殉情自殺那麼簡單……”
查旺生氣地喝斥道:“我負責的是凶殺組,銀行少了錢,去找經濟罪案組,別來煩我!”看來他的態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讓銀行高級主管很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