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雪麗有什麼事從來不避諱楊翠玲,但凡她知道的都願意跟楊翠玲說,楊翠玲也都願意聽,這樣一說起話來就收不住了,到了楊翠玲家興致正濃,就坐下又說了起來。最後,黃雪麗終於覺到夜深了,這才說,日他姐,我說借了就走哩,這咋還沒屁大會兒可就半夜了,不說了,回去回去。楊翠玲說,要不別走了。黃雪麗說,我要是個男人你這樣說我還真不想走了。黃雪麗一向沒人跟楊翠玲開過這樣的玩笑,現在突然開起玩笑來,楊翠玲一下不知道該怎樣說,又覺得不說她有點下不來台,就罵了一句,熊貨,虧著大有你不喜歡,要不,你還不把人吃了?黃雪麗乍一聽楊翠玲居然也會開玩笑,精神一振,說,你吃過?楊翠玲的臉一下熱了,說,好了好了,你走吧。黃雪麗卻不以為意,那有啥嗎?楊翠玲說,你慢著點,啊。黃雪麗意猶未盡,見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說什麼,就說,你叫你自己招呼好就中了。楊翠玲罵了句,啥貨。返身走回來,關了院門,進了堂屋就要睡覺的時候忽然看見放桌底下的籃子,知道黃雪麗忘了,想她娘家離王菜園不近,肯定第二天一早趁天涼快早走的,那時候發現沒籃子還不急壞了。就拿了籃子給她送過去。
剛出來的時候外麵黑漆漆的,在村街裏走了會兒漸漸地適應了,就不覺得黑了,等她來到黃雪麗家的時候,已經能看清一些了。她一拐進胡同口就看到了黃雪麗家的大門,黃雪麗可能剛到家,還沒顧上關門,楊翠玲沒叫門就進來了。黃雪麗已在院子裏鋪上了蒲席,放個枕頭準備睡在院子裏涼快的。楊翠玲一進來就看到睡在席子上的黃雪麗,想起沒關上的大門,覺得黃雪麗太粗心大意了,萬一有壞人闖進來可咋辦?突然就想跟她開個玩笑,悄悄走過去,在她的腳頭蹲下來。她想撓她的腳心,讓她受到驚擾以後好小心點,要是別的法子就不大好,一是她楊翠玲做不來,二是深更半夜的萬一嚇出個好歹來。不料,楊翠玲蹲下來伸出手剛要撓的時候,反倒嚇了一跳!她發現那腳板子又長又寬,根本不像女人的腳!也就是說,這是一隻男人的腳!這個時候男人們都打工去了,即使孫大有打工不順回來也不可能剛回來兩口子一點動靜沒有。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這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腳!一意識到這,楊翠玲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怕起來,不由地噌一下逃一般地溜掉了。
楊翠玲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隻知道回到家心裏還噗通噗通的狂跳不止,倚著門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氣,才一屁股丁零當啷地坐下來。又喘了半天氣才穩了穩神,這時她才發現手裏還抓著籃子呢。她鬆開手,長出了一口氣,覺得額頭上癢癢的,順手抿了一下,滿手都是濕淋淋的汗,冷汗。她想把手擦幹的時候又發現渾身的衣裳都溻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那男人不用說關係跟黃雪麗不一般,深更半夜的又大大咧咧地躺在那裏,除了跟黃雪麗相好的還能是什麼人?她很早以前就聽人說起過相好的這個詞,那時候不知道相好的是啥意思,等她長大了,知道了相好是啥意思了,可是沒見過,笑笑也就過去了,根本不往心裏去。現在不一樣了,她碰上了!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個有相好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最對勁兒的人!一般來說,凡是大大咧咧的人心裏都會坦坦蕩蕩的,楊翠玲沒想到大大咧咧的黃雪麗居然不是坦坦蕩蕩的,居然會有相好的,居然讓她碰上!太突然了,太意外了!的確太突然太意外了。在這以前她偶爾也聽人說過黃雪麗有相好的,可她根本不信,認為那是人家在開黃雪麗的玩笑,現在看起來真是無風不起浪啊!恁長時間,她竟能把自己瞞得嚴嚴實實的,這個黃雪麗還真有兩下子啊!心裏彎彎兒不少啊!看起來自己往後是得留個心眼兒了,不是防著誰,至少不能自己搭進去吧?其實,在黃雪麗之前她就聽人指指點點的說起過什麼相好的,不是太清楚,但憑她的直覺影影綽綽知道人們說的有相好的人應該不是遠人,最起碼是本村的。她本來就不好打聽事兒,加上那時候她剛嫁過來不久,也不方便打聽,就懵懵懂懂的。後來,她才知道人們說的有相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挺能震人的二嬸,也許是二嬸挺能震人,人家才不敢怎麼說。可就像俗話說的那樣,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楊翠玲星星點點的還是聽到不少。有人親眼看見二嬸跟一個陌生的男人走在一起,還有人看見二嬸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荒僻的河堤下說話……——都說得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的,不由你不信。後來,看見二嬸跟陌生男人在一起的人和看見二嬸跟陌生男人說話的人碰在一起一說一對照,陌生男人是同一個人,這事兒就有了幾分真實性。後來,人們不時聽見二叔喋喋不休地罵不著家,明顯就是罵二嬸的,二嬸也不還嘴,任由二叔罵。人們聽見二叔罵又多了心眼兒,發現二嬸果然時不時地就要出一趟門,趕集啊、走親戚啊什麼的,反正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每次回來總是很晚,就更加劇了人們的猜測,豐富了人們的想象。再後來,終於傳出一句話,我也是女人啊!據說是二嬸說的。從這句話裏人們知道二叔有毛病,是那方麵不行了。二嬸的嘴那麼嚴實會說嗎?會說這樣的話嗎?要是的話,能從二嬸嘴裏掏出話來的人也不簡單。不過也不一定,也許是二嬸心裏實在太委屈了,受不了了吧。叫人不解的是真的會那麼委屈嗎?別人怎麼看不知道,許是年輕楊翠玲沒覺得。再後來,二嬸漸漸地老了,出去的次數也少了,二叔也不怎麼罵了,人們就漸漸地淡忘了。現在,猛地撞上了黃雪麗,楊翠玲才猛可地把二嬸想起來。老一垡的她就聽說了二嬸,還懵懵懂懂的到現在都弄不清是真是假,年輕一垡的可就多了,別村的她隻是聽說,本村的可是親眼所見,盧月榮雖明大明的了說到了兒她沒見到過分的舉動,黃雪麗可是實實在在千真萬確板兒上釘釘的啊!這是咋的了,都要亂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