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盧月榮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了。沒想到趙海生冒紮空裏摸上門來,明著是來道歉的,要是以這為借口接近她,往後纏著她可就糟了!他一個男人家又是光棍不怕啥的,她盧月榮就不同了,她是有男人的人,萬一鬧開了那麻煩可就大了。好在他沒多呆,尿泡尿的功夫就走了。
趙海生看盧月榮不是很生氣,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施騰了好幾天第一次睡了個安穩覺。那以後,趙海生又像過去那樣打兔子逮黃鼠狼了。
趙海生打兔子逮黃鼠狼不限於本村,要是那樣的話地盤可就太小了,要不了半天他就能轉個遍的,那還能打到什麼啊?他哪裏都去的,隻要想去就會掂著兔子槍晃悠過去。兔子槍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手裏掂杆兔子槍還是很唬人的,所以他走到哪裏也沒人敢攔他。再說他隻打兔子逮黃鼠狼又不毀壞莊稼,反而是在保護莊稼,攔他幹啥呢?
那天,趙海生吃完早飯要去胡寨轉轉。胡寨在王菜園北麵,趙海生以往順著自家的那條胡同往北直走就行了,現在他拐了個彎,走到了盧月榮家的那條胡同,不用說是為了盧月榮,這個女人雖不好看可畢竟和他有了肌膚之親,雖說是在那樣的一種情況下的肌膚之親,到底也是肌膚之親啊,何況她也原諒了他呢?他心裏莫名地生出感激來,就想再看看她。
盧月榮和另外幾家圍了個吃飯場,大家還端著碗一邊吃著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什麼。趙海生走過去的時候沒有看到盧月榮,這讓他心裏少了不少,但不好在臉上表現出來,心裏企盼盧月榮回家盛飯去了,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剛好從家裏走出來讓他看上兩眼。他就可以裝作打招呼跟大家多說一會兒話,多看上她一會兒。這樣想著趙海生的心情就很好,看見誰都打招呼,還加了稱呼,顯得格外親熱。然而,他快要走過吃飯場了盧月榮也沒出來,他又不好問。看不到盧月榮心裏到底有些不甘,就站住了,跟吃飯場的人不鹹不淡地扯著,他的意思是等,等一會兒盧月榮總會出來的。扯了一會兒盧月榮還沒出來,嘴麵上的都說了,場麵就淡了,他再不走就很沒局,就走了。
村子的東麵叫莊東頭,西麵叫莊西頭,直截了當,可到了南麵和北麵就換了,南麵叫前門,北麵叫後園,其實南麵不一定有什麼門,北麵也不一定有什麼園,這隻是當地的習慣說法的。等趙海生走到後園的時候才知道在吃飯場為啥沒看到盧月榮了,原來盧月榮正在後園的河邊淘麥準備打麵,當然河邊還有別的淘麥打麵的人,也有洗衣裳的,不算很熱鬧,可也不冷清。看到盧月榮趙海生心裏快樂起來,走過去的時候裝作很隨意地跟人打招呼,也跟盧月榮打招呼,嬸子,淘麥哩?
哎。也許是人多,也許盧月榮真的原諒他了,表現得很自然,一邊忙活著一邊跟他開玩笑,小心著點,別叫兔子打住你了。
這玩笑明顯是不按輩分來的,趙海生就很興奮,再說話就自然多了,我操,你兔子咋恁會說啊。
日您姐,我跟您娘是姊妹倆哩,我要是兔子那您娘不也是兔子了?盧月榮不依不饒地罵。
盧月榮的罵詞毫無新奇之處,在當地不知道被多少人重複過多少次了,這種罵詞一聽就知道是那種按輩分有高有低又絕對不一姓的人在罵。罵到了這地步,被罵的人都很被動,很難有回轉的餘地,但不回嘴就太窩囊了,白白地讓人家賺了便宜。不過,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詞兒,就像被人罵得接不上來時回嘴罵人家啥貨一樣。趙海生當然不會讓盧月榮白賺他的便宜的,就算他心裏願意讓她賺他的便宜也不是這場,那成啥了?趙海生就回罵了,跟回嘴罵人家啥貨一樣用的是現成的,解(姐)不開,勒死你!這句詞兒跟啥貨一樣表示不甘心但已沒詞兒應對了,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大家心知肚明,一般罵到這裏就不再罵了,如果再罵就有升級的危險。盧月榮當然也知道,就不再罵了。趙海生挨了罵卻像撿了金元寶一樣喜滋滋地走了。
過了幾天,趙海生就在南地打到了一隻兔子。兔子很肥很大,沉甸甸的,起碼有五斤重。守了這麼多日子總算打到了,趙海生就很高興。他掂著兔子回家的時候忽然多了個心眼兒,故意繞了很遠的路,繞到了後園,裝作從胡寨回來的樣子走進了盧月榮家的胡同。
盧月榮正在門口坐著一邊打毛衣一邊曬太陽,看見趙海生慢悠悠地走過來沒躲也沒說話。趙海生老遠就看到了盧月榮,那時候胡同裏靜悄悄的除了盧月榮和他別的再沒什麼人了。
嬸子。趙海生很親切地跟盧月榮打招呼。
恁大啊!盧月榮這才抬起頭來。
是啊。趙海生很滿意,把手裏的兔子晃了晃。
晌午有肉吃了。盧月榮有點眼饞。
要不咱合夥?我不用做飯了,你也有肉吃了。趙海生小心地說。
沒那福,你還是拿回去吧。盧月榮看著兔子,似乎聞到了肉香一樣,舔了一下嘴唇。
真的啊,我說的是真的呀。趙海生說著,來到盧月榮跟前站住了。
這不好吧?盧月榮猶豫著。
我就吃你一頓飯能咋著哩?趙海生乞求說。
中!盧月榮沒法再拒絕了,就爽快地答應了。
這頓飯三個人都吃得很開心,莉莉甚至大叫,真香啊!盧月榮見閨女很過癮,就很滿意。吃完飯,莉莉就上學去了。趙海生吸了一棵煙,喝了半碗水,說,我回去了。
盧月榮突然有點不舍,走啊?
嗯。
不坐會兒了?
不坐了。
夜裏,盧月榮像往常那樣摟著閨女坐在被窩裏看電視的時候走神了,她腦子裏陡地出現了趙海生。其實,她腦子走神也不是沒有過。兩年前的一天,她家欠了電費被管電的電工掐斷了電線正急得火著的時候,正好村主任趙誌高走過來,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趕緊拉住了他。趙誌高為她說了情,又監督著把電接上了。電工走了,趙誌高沒走,站在院子裏跟她說著話。那時候集上快要逢會了請了戲班子唱戲,很多人都聽戲去了,村裏有點冷冷清清的。趙誌高長得很英俊,高高的個子,白淨臉皮,又能說會道的,也熱心幫人,很討人喜歡,據說跟好幾個女人都有一腿。跟女人有沒有一腿,盧月榮沒見過不好瞎說,但趙誌高很討人喜歡卻是真的,至少她盧月榮就很喜歡,可惜自己不能做他的老婆子。她不在乎趙誌高是不是真的跟別的女人有一腿,跟趙誌高有一腿也不掉價的,畢竟人家是村主任,一個村能有幾個村主任啊!盧月榮瞅過好多次了,一直都沒有機會,今天可是天賜良機,她得抓住,要不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於是盧月榮說,上屋吧,外麵怪冷的。不料趙誌高說,哦,我該走了。說著拉開院門揚長而去。盧月榮確信趙誌高是聽得懂她的暗示的,要是連這麼直白的暗示都聽不懂還當啥村主任啊!可他居然當成了攆他走的客套詞兒,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人家趙誌高根本看不上她,之所以幫她也不是對她有想法,一是本來就是熱心人,二是他是村主任幫助村人也是分內之事,誰家能沒個瘸住腳的時候啊?盧月榮就很失望,可也沒有辦法。
說起來,盧月榮對婚姻也是有過美好的憧憬的。那時候,盧月榮最大的心願就是嫁一個英俊瀟灑的半大孩子,心裏也一心一意地想著她要嫁的是一個英俊瀟灑的半大孩子,有這樣一個英俊瀟灑的半大孩子陪著她,她就是拉棍要飯也會幸福死的!可是,上門說媒的並不多,這讓她沒有多少挑選的餘地,更讓她鬱悶的是媒人給她說的半大孩子不是瞎鼻子撮眼就是少皮子沒毛的,再不然就是尖嘴猴腮或是短不粗的貨色,一個個都像燒不熟的紅薯一樣叫人看了就沒胃口。時間長了,人家就說她挑,本來說媒的就不多,這樣以來就更少了。她娘就說她,有個差不多算了。盧月榮說,都沒個人樣子叫我咋跟他過啊?她娘歎了一聲再不說了。她娘不是不想說,也不是沒話說,而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跟閨女說,早就憋得鼓鼓的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都挑多長時候了,也不想想人家為啥會給你說那樣的媒,吃紅薯找根,還是先看看自己啥樣吧。啥樣呢?連半截水缸也算不上!水缸最起碼水汪汪的,雖不那麼耐看,至少滋潤——要是非要找個合適的比方隻能算是半截麵缸。這比喻雖說不大好聽,用在盧月榮身上倒是很貼切。俗話說,當著瘸子不說短話,當著粗不蹾的閨女當娘的能說麵缸嗎?後來碰到孫立剛,雖說高不夠高,壯不夠壯,總算長開了,馬馬虎虎湊湊合合還算說得過去,再等恐怕也不一定有比他更入眼的了,就同意了。算起來,嫁過來好幾年了。好幾年裏,孫立剛年年都要出去打工,一去都是一年的,隻在年底才能回來,盧月榮就隻能在年底才能感受到男人給她的安慰,平常時節她也是很想要的,可沒人給她。原本想跟村主任好的,誰想人家眼高,壓根就沒看上她。現在,突然來了個趙海生。以前她把心思都花在趙誌高身上了,沒怎麼留意別人,現在回過頭來想趙海生也還是不錯的,最起碼比她男人孫立剛強。一有了這個發現,盧月榮忽然興奮起來,就想起了在墳堆的草棵子裏的事兒,居然什麼也記不住了,唯一記住的就是他強奸她了。她進一步想,啥叫強奸?就是你不願意,別的沒啥不一樣的。可那天她是不是願意呢?說不清,可能當時隻顧害怕了,畢竟沒經曆過,又來得那樣迅猛那樣猝不及防。這一夜,她想著趙海生把她的手伸進了自己的腿旮旯裏……
等趙海生再次送來兔子肉的時候,盧月榮就管不住自己了,她的身體被欲望填充得滿滿的,要是再不釋放的話,一定會像過年時放的大椎子那樣炸出一地碎屑的。幸好有趙海生在她身上捅了個洞,把需要釋放的釋放出去了,算是及時地幫了她的忙才使她囫囫圇圇的完好如初。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以後倆人來往的次數多了,就有村人發現了。開始是覺得不大對勁兒,怎麼平常不大來往的兩家咋忽然間熱絡起來,細一瞅就看出旋兒來。這樣過了幾年,閨女大了到鎮上上學去了,離家雖不算太遠可要上早晚自習,一個閨女家經年累月來來回回的也不是個事兒,就住了校。兒子倒是天天都在,小屁孩能懂個啥?倆人的機會就更多了,有時候趙海生幹脆就在盧月榮家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