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完菜園楊翠玲順便摘了些菜,也給黃雪麗摘了些,她倆就說說笑笑地回去了。快走到新宅的時候,笊頭子正被人圍了胡連。笊頭子唾沫橫飛地說,這回說個四大紅,廟裏門,殺豬盆,大閨女褲衩火燒雲。知道的會意地點頭而笑,不懂的就一臉迷惘,問,啥意思啊?他問的是旁人,旁人卻不好意思解釋,但也不好拒絕,就說,叫笊頭子給你講。那人就問笊頭子,啥意思哎,講講。笊頭子說,你啥時候看到的廟門不是紅的啊?殺豬的時候不是得用盆接豬血嘛,豬血不紅嗎?大閨女身上來月經了,褲衩上淌的都是,不紅嗎?太陽落山的時候不紅嗎?那人這才回過意來,不禁連連點頭,再來一個,再來一個。笊頭子說,好,再來個四大歡,風中旗,浪裏魚,十八的閨女,叫槽的驢。這個顯然都聽懂了,沒等笊頭子解釋,都哈哈大笑起來。沒讓解釋,笊頭有點掃興,說,四大嫩知道不知道?眾人都看著他笑,看樣子有人是知道的,可就是不說,也有不知道的,問,是啥?笊頭子說,不知道?四大嫩是頭茬的韭菜,新鮮的藕,才娶的媳婦,黃瓜扭。這個不用解釋,人人都見過,人人都知道,不過,比起四大紅好像不夠刺激,因此沒有產生應有的效果。笊頭子有點失望,接著說,四大窩心知道嗎?一片闃寂。笊頭子就很得意,說,不知道吧?四大窩心是開汽車放炮,開火車掉道,買個驢不上套,娶個老婆子不叫肏。這個更顯了,眾人一聽就把不住笑開了。 笊頭子說得正興,一扭頭看見楊翠玲和黃雪麗來了興頭,搭訕說,咦,他倆嬸子還成雙結對兒的啦。隨時隔牆鄰居楊翠玲也不大跟笊頭子說話,也不大跟人罵玩,就沒說話。事實上用不著她說話,黃雪麗就接上了。黃雪麗說,日他姐,他嬸子叫得怪親,大侄子哩?還呆大腿根子上晃蕩著的吧?眾人轟一聲笑。笊頭子垂頭喪氣地說,是的呀,光有種子沒地也不中。忽改了腔調說,你不是上地了嘛,咋不給俺種上啊?眾人又是一陣轟笑。黃雪麗說,叫您姐給你種啊。笊頭子就叫,黃雪麗。黃雪麗以為笊頭子會還嘴,沒料他會這麼改惡從善,以為他有啥事,就應,哎!誰想黃雪麗答應還沒出口,笊頭子又叫,姐!黃雪麗恰好應聲,耳朵聽著笊頭子叫她姐知道上當了,可收口已經來不及了,這就等於她罵了自己。眾人見笊頭子罵得這麼巧妙,都笑壞了。黃雪麗臉上下不來,嘴裏罵著,日您姐,腳底下已跑了過去。笊頭子躲避不及結結實實挨了黃雪麗一捶,嘴卻不軟,黃雪麗,我日你哎,你還怪舍得哩。黃雪麗罵,回家日您親姐去!楊翠玲怕倆人亂得狠了不好收拾,趕緊叫,黃雪麗!黃雪麗答應著走了。笊頭子吃了虧,又是吃了女人的虧,麵子上過不去,就罵,黃雪麗,不怕你狠。眾人又笑。黃雪麗走出多遠了,聽了,回頭罵,你瞎有雞巴也淨搭!這倒是實話,笊頭子愣了一下,很委屈地說,給你預備著哩,你不使,還怨我?黃雪麗已經跟著楊翠玲走遠了。
夜裏,楊翠玲想著鄧金生那麼溫存的擁抱她,又想黃雪麗跟她說的鄧金海那樣對她,才覺得別人有的她一樣沒少,甚至她有的別人也不一定能有,就覺得很滿足很快樂很甜蜜,偷偷地笑了。睡了一會兒還是沒睡著,楊翠玲就很奇怪,這是咋啦?以往雖不是躺下就睡著,可要不了多久還是能說著的,今兒個有點不可理喻。楊翠玲越想睡著反而越想鄧金生,想鄧金生跟她的溫存,她和鄧金生的纏綿……想著,禁不住拿手在身上摸來摸去,都是鄧金生摸過的地方,奶子、肚子、大腿、腿旮旯……忽然想,這些地方真好啊!楊翠玲以前不是沒摸過這些地方,但那是洗澡,為了洗得幹淨自是每一個地方都會遊走一遍的。那時候洗著,心裏最擔心的是不是洗幹淨了。洗完幹淨了就了了,再不會想什麼了。即使跟鄧金柱在一起,也沒多想過,完事了,清理一下就睡了。如今再摸著這些地方,楊翠玲心裏湧滿了溫馨,宛如睡前洗去了一身粘膩的汗水和疲憊,又躺在柔滑的絲綢上一樣,渾身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都透著舒爽、輕鬆、光潔……她由衷地感歎,做個女人原來是這麼好啊!怎麼過去從沒沒想到、沒覺到、沒體會呢?那時候一天一天的都幹什麼呢?不由地歎息,真傻呀!楊翠玲一般想著一邊摸著,漸漸地渴望起來,從來沒有的渴望,那麼固執、那麼熱烈、那麼澎湃……於是一股巨大的洪流席卷了她,淹沒了她,吞噬了她……
就在這時,電話鈴驀地響了,把陷入遐想的楊翠玲驚了一下,猜著這麼晚一定是鄧金柱打來的,爬起來到堂屋接了電話。楊翠玲喂了一聲,那頭立刻傳來了鄧金柱興奮的聲音,睡了沒?兩口子都沒叫過對方的名字,說話都是囫圇依兒。楊翠玲說,睡了。鄧金柱說,咋睡恁早啊?楊翠玲說,還早?都啥時候了?鄧金柱說,我加班了,才下班,沒啥事,給你打個電話。楊翠玲說,你多注意身體啊,出門在外的別管掙錢多少,平平安安的就好。鄧金柱說,嗯,我知道。聰明又回來沒有?楊翠玲說,上星期回來了。家裏都好好的,你別掛念。鄧金柱說,嗯,好。隔了一會兒,壓低了聲音說,我想你了!楊翠玲說,哎!別想家,好好幹吧。鄧金柱說,這是街上的電話,我買了電話卡打的,邊上沒有人,很方便的。楊翠玲說,哦,別叫人家聽見了就中。鄧金柱說,我想你了!過去鄧金柱隔長不短的也往家裏打電話,從沒說過更出格的話,今天竟然說出這麼下流的話來,楊翠玲心裏就有點惡憟。楊翠玲說,別胡說!鄧金柱說,沒胡說,真的,急死了!楊翠玲說,好了,累一天了,好好歇歇吧。鄧金柱說,我想你啊!楊翠玲說,睡吧,別胡想八想的,回去睡吧。掛了。說著把電話掛了。楊翠玲望著電話愣愣地出了一會兒神,才悵惘若失地回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