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秋,種完麥,男人們又紛紛收拾裏一下開始外出打工去了。
白天,趙玉龍說,明兒個我走吧。楊秀芝看著他說,走啊。趙玉龍說,走吧。楊秀芝說,不在家再呆一天了?趙玉龍臉紅了一下,笑了,不料,再呆也還是得走。楊秀芝說,那我趕集割點肉吧。趙玉龍說,不了吧,八月十五才吃了。楊秀芝說,割點吧,你一走又得好幾個月回不來。正好你呆家,包頓餃子,俺娘幾個也趁著開開葷。趙玉龍說,那好吧,我跟你一起趕集去。楊秀芝說,好。
吃完飯,兩口子就趕集去了。七奶奶看見了打趣說,嗨,真是秤杆離不了秤砣,老頭離不了老婆啊。趙玉龍說,是的啊,咋不叫您老頭子帶著你啊?七奶奶的外人在外跟著工頭管事,常年不回來的。七奶奶就說,沒他照樣過。楊秀芝說,要不黑了叫玉龍給你暖腳去吧。七奶奶就和趙玉龍一起罵楊秀芝,啥貨呀你!楊秀芝說,咋啦?七奶奶可不老的,一掐還冒水哩。七奶奶說,你看看這貨。
到了集上,楊秀芝果然割了二斤肉,買了菜,又給趙玉龍買了件毛衣。買完了這些,楊秀芝還不放心,問,你看看還需要啥?趙玉龍笑了,半天說,不需要啥了。楊秀芝說,你好好想想。趙玉龍說,不用想了,到外邊缺了啥也管買。楊秀芝說,那咱回去吧?趙玉龍說,好。走到一個僻靜地方的時候,趙玉龍說,買個避孕套吧?楊秀芝沒聽清,問,你說啥?趙玉龍不好意思了。楊秀芝就再問,你多會兒說啥?趙玉龍剛要說,看見有人走過來,改了口,沒事,沒事。又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走出集了,趙玉龍再瞅了個機會,說,咱是不是買個避孕套啊?這次楊秀芝聽見了,嗤一聲笑了,想了?趙玉龍說,唉,我回來快半月了都沒有一回……也怨我,對不起……楊秀芝說,別說那了,買去吧。趙玉龍猶豫了,不會礙事吧?楊秀芝就發了狠,說,管他哩,買!趙玉龍說,那,你看著車子,我回去買去。楊秀芝說,嗯,去吧!
楊翠玲兩口子也來趕集了。鄧金柱定好了第二天外出,趁著在家陪楊翠玲趕個集。兩口子轉了半晌午,除了買東西,還給鄧金柱買了藥,說是外麵的藥貴死了,家裏的藥便宜,發燒感冒的帶點方便,也不占地方。從藥店出來,路過魚行的時候,鄧金柱看著一份碎魚不賴,問多少錢。行首說,便宜,便宜,稱一下,稱一下。旁邊一個顯然是賣魚的,等了半天不見動靜,有點不耐煩了,說,兩塊錢給他吧。行首就說,好,兩塊錢,兩塊錢,上哪兒找恁便宜的去啊。楊翠玲說,買它弄啥?鄧金柱說,平常你自己也不舍得,正好我也趁著吃點嘛。才兩塊錢,也不貴。說著掏了兩塊錢。行首接了遞給魚行的會計。鄧金柱剛要走,行首說,還差兩毛哩。鄧金柱說,你不是說,兩塊錢嗎?行首說,是兩塊錢啊,那是魚錢,還有行傭嘛,兩毛。鄧金柱說,我說的兩塊錢就包括行傭。行首說,你說的不算。鄧金柱一聽有點生氣,說,不買了。行首說,你不買罷,不就兩毛錢嗎。那意思是連兩毛錢都看在眼裏,還像個男人嗎?鄧金柱當然能聽出人家的不屑,說,兩毛錢咋啦兩毛錢?我就不給你兩毛錢。行首說,誰稀罕你的兩毛錢的啊?魚行的會計一看倆人要吵起來,怕耽誤生意,趕緊打圓場,說,兩毛錢擱誰身上都沒啥,不過,就是這個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嘛。好了,小老弟,不買就趕集吧。說著把兩塊錢遞了過來。一看人家開始攆他了,鄧金柱越加來氣了,沒接錢,氣昂昂地說,我看看不管啊?會計說,管,管,管!你看吧,你看吧。楊翠玲臉上掛不住了,掏了兩塊毛錢遞過去,拉了鄧金柱就走。鄧金柱氣還沒消,說,要它弄啥?沒吃過魚咋的?楊翠玲說,好了。
晌午,兩口子把魚炸了,熬了魚湯。吃飯的時候,楊翠玲說,明兒我送送你吧。鄧金柱說,送啥啊,沒帶啥東西,我能拿完的。楊翠玲說,那你拿著也沉啊。鄧金柱笑了,你還真說對了,還真沉,黑了叫我卸給你點吧。楊翠玲沒聽明白,就說,不用,呆外邊咋說不能跟呆家比。鄧金柱就說,沒事,卸給你我還會有的。楊翠玲這次聽明白了,笑了,說,還沒夠?鄧金柱說,唉,夠是夠了,可一出去又得好幾個月啊。楊翠玲就不言語了。從鄧金柱回來,她就一直在找跟鄧金生一樣的感覺,可找了一次再找一次都沒找到,像喝白開水一樣,品不出什麼味兒來。但她不能說,就是鄧金生她也不能說。隻能藏在心裏。
第二天天一明,楊翠玲就起來給鄧金柱做好了飯。鄧金柱在楊翠玲做飯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吃了飯就走了。
第三天走的是錢大有。頭天夜裏黃雪麗一上床他就把她扒光了。黃雪麗這次很順溜,他要怎樣就怎樣,一點也沒難為他。錢大有很高興,以為可以多做一會兒的,哪知還是沒能堅持多久。不過,錢大有還是很開心,如願以償本身就是件開心的事。天明的時候,養足精神的錢大有又要了黃雪麗一回。黃雪麗又困又倦,懶得給錢大有做飯,不過頭天晚上還是給他煮了幾個雞蛋叫他帶上。第二天一早,錢大有就背著行鄧走了。
錢大有走到縣城住下了。不是沒有車,而是錢大有不想走,他想再回去看看。那天犁地抬化肥,鄧金海跟黃雪麗太親熱了,錢大有心裏就酸酸的。後來,這情景就在他的腦子裏揮之不去了,常常在腦子裏想過來想過去的,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以前黃雪麗誰說不大喜歡他,每次要她她也沒有拒絕過,頂多說幾句,皮皮臉就過了,這回回來竟然好幾回碰都不讓他碰,還找了借口來,聽起來蠻像那麼回事的。可是仔細想想就不對勁了,天底下哪有人不喜歡的,除非她有病!兒黃雪麗是個壯得像個老虎一樣的女人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看起來,黃雪麗肯定有問題!他不能問,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反而會叫黃雪麗疑心。他得像他娘說的那樣自己長個心眼兒了。
錢大有知道不能回去太早,像回來時那樣半夜到家才好。他到縣城的時候很早,不過七八點,到黑了七八點甚至十一二點還早著呢,總不能一直呆在車站裏,這時候正是外出的時候,要是叫誰碰上了問起來就不好了,那也不能光在街上轉,不買不賣的一個大男人逛街有啥意思啊?他很想找個錄像廳鑽進去,他知道錄像廳是不清場的,花幾塊錢可以看個通宵,夜裏還能黃片。他還記得第一次看錄像的光景,也許永遠都不會忘記了。他是被別人過著一起去的。錄像廳離工地不算遠,走過兩條街道就到了,老遠就聽見吱吱哇哇的,就很興奮,腳下不覺加快了速度。放錄像的地方在一個不大的屋子裏,前麵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電視機和錄像機,桌子前麵是一排一排的木板架在磚砌的墩子上,算是座位了。他們進去的時候,座位上已經一排一排地坐滿了人,全都全神貫注地盯著熒光屏看,看那裝束就知道是來打工的。他們停了一會兒才找到座位。現在正在放的是武打片,熒屏上的對手吼吼哈哈的打得難解難分。武打片放完了,就開始清場子了,就是把不看通宵的清出去。有人走了,有人覺得不過癮加了五毛錢接著看起了通宵。等穩下來,就換了警匪片。警匪片沒看完,錢大有困了,想回去睡覺。領他來的人說,別回去,一會兒該放好的了。他問,放啥好的?那人笑笑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錢大有就說她困了。那人說,那你睡一會兒吧,放好的了我再叫你。錢大有沒辦法隻好堅持著往下看,看不多久就困得受不了了,歪在那人身上睡起來。不知過了多久,錢大有被推醒了。錢大有就迷迷糊糊的,咋啦?那人小聲說,放好的了。錢大有還眯瞪著,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在錄像廳呢。錢大有不情願地往熒光屏上看時,就吃了一驚,熒光屏上一對外國男女正赤身裸體纏綿。錢大有臉一熱就不敢看了,卻又莫名其妙地偷偷看了。看著看著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想了一下才弄清楚,是電視機沒了聲音。錢大有有點害怕,他知道看這個不好,派出所也會抓的,可是既然錄像廳一直都開著好像不會有什麼事。錢大有到底不放心,就偷著打量了一下整個錄像廳,那些個看錄像的人有些看得很是起勁,有些則酣然大睡。錢大有就不懂了,這裏難道比在床上睡更舒服嗎?又一想那人把他推醒了他才看到這樣的片子,要是沒人叫他他還不一樣錯過去了,就知道那些人是專門為看這片子才來的。可到底頂不住瞌睡還是錯過去了,就為他們感到可惜。片子看了不到一半,有個女人終於坐不住了,因為她發現看錄像的人極少有女人,當然女人也肯定是跟著某一個男人一起來的。女人跟男人說了,男人正看得上癮,一點回音也沒有,女人就站起來往外拉那人。男人沒法,隻好跟著往外走,眼睛卻還盯住熒光屏不放。錢大有看見門口被鎖上了,心裏就噗通一下,想,糟了,怕鬼就有鬼,派出所的人把門都鎖上了!男人卻很有經驗,說,叫老板開,就叫,老板,老板。臉膛黑黑的老板迷迷糊糊的從桌子後麵一張簡易的折疊床上欠起身子來,不滿地說,叫啥啊?廁所在那邊。說著又要躺下去。男人趕緊討好地說,不是,不想看了,想回去哩。黑臉就起來了,對著所有看錄像的人問,還是有誰要走?見沒人吭聲就說,沒有是吧?好,不到天亮不開門了啊。就開了門放兩口子出去了。錢大有也想走,不是不想看,而是怕被派出所的人抓住了,罰錢又丟人,那就糟了。可領他來的人一點都不擔心,還很不耐煩,說,你這貨,想叫你看點好片哩,你還這一椿那一條的,下回不帶你了。錢大有想走,又有點不舍,猶猶豫豫的,半天,到底看了下去。後來他打工的時候沒事就喜歡看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