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不知咋的,城裏不大放錄像了,就算偏僻的山溝裏也不大放錄像了。他想,說不定縣城裏還會有錄像廳吧。轉了幾道街也沒找到,卻看到了旅社,招牌上寫著熱水、淋浴、VCD。他知道VCD其實就是過去的錄像,他也知道想看VCD就得住店,而他是不打算住店的,不住店還要掏住店的錢那就太虧了,轉了幾圈,實在無聊得很,到底還是去問了。一問,住一夜要二十塊錢。錢大有想了想,問,不過夜行不行?人家說,行啊,臨時休息可以的嘛,十五塊到天黑。錢大有在心裏算了一下,大概就是這個時間他得趕回家去,可十五塊也太貴了,再問,十塊中嗎?人家煩了,乜斜著他,說,十塊,你叫我喝西北風啊?電,水,你隨便用,還有電視、VCD隨便看,你上哪兒找恁便宜的事兒去啊?錢大有沒辦法隻好掏了十五塊錢。那人問,VCD回放吧?錢大有說,會。他當然會,他家裏就有。那人說,那就好,想看啥片跟我說,我這有片,你隨便挑。錢大有就說,有黃片嗎?那人看了看他,看得錢大有有點不好意思了,你要多黃的?錢大有試探說,一級片吧?那人說,沒有,隻有三級片。錢大有就說,那也中。那人一邊給他找片一邊問,有小姐你要嗎?錢大有有了上次的經驗,加上聽說找小姐上當受騙的也不少,現在人家主動的問他,心裏先嚇了一跳,慌忙說,不要,不要!那人說,便宜,五十塊錢。錢大有說,不要!那人說,沒事的,在我這兒你放心了,保險不會出事。錢大有說,不要,看看片就中了。那人就不說話了。
錢大有關了門,打開電視機和VCD看了起來。錢大有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聽見有人敲門,關了機器,開了門。門口站著一個女人,一般的穿著打扮,臉上卻塗了厚厚的一層粉,像是剛剛粉刷過的牆,還有描得像是貼上去的眉毛。女人沒說話,一側身就從錢大有的身邊擠了了進去。錢大有開門的時候原以為是老板,看見女人,又這麼輕車熟路的像在自己家一樣,想著也許是老板娘不定找什麼東西,就站在門口等她找完東西出去,再接著看VCD。女人進了屋,卻並沒找什麼東西,徑自在床沿坐了下來。剛才錢大有還有點疑疑惑惑的,現在明白女人是幹什麼的了。錢大有心裏有點激動,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害怕,在他心裏一直都渴望能知道別的女人是什麼樣的。他當然聽說過女人關了燈都一樣的說法,可終是沒見過,還是懵懵懂懂的。現在女人自己送上門來,錢大有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連怎麼跟女人說都不會了,就愣愣地看著女人。女人見了衝他一笑,道,大哥,來玩玩嘛。錢大有心裏嗵嗵的跳個不住,還在那裏猶豫著,女人又是一笑,說,大哥,我陪陪你好嗎?說著向他伸出手勾了勾,很是挑逗。錢大有這才慌了,本能地說,不,不。女人說,大哥,我會讓你舒服的。女人越說越露骨,錢大有想起上次找女人終於害怕了,說,不,不要。女人說,咋的?大哥沒看上妹子?說著話,女人把外套脫了,雪白的薄毛衣緊緊地束在身上,一對飽滿的奶子就像兔子一樣跳了出來。錢大有的喉頭不覺動了動。女人看著他問,大哥喜歡嗎?錢大有看著她,不說話了。女人說,別站那兒啊,來呀。錢大有還是不說話。女人很響地笑了一下,說,大哥,你架子可真大。好,妹子請你。說著站起來像錢大有走了過來。錢大有嚇壞了,一下就跳到門外去了。女人有點失望,你看你,我又不吃你,怕啥啊?錢大有終於想起來了,說,我幫不要,你走吧,你走吧!女人穿了外套,氣哼哼地丟下一句話走了,有病!
錢大有看女人不見了了影兒才回到屋裏,趕緊插緊了門,好一會兒聽聽沒事了才平靜下來,接著看他的VCD了。
天擦黑的時候,錢大有從旅社裏走出來,去了車站,搭上了回家的車,到鎮上下了車,又漚幾了一陣子看看時候不早了,估摸著都該睡下了,這才摸著黑回來了。
錢大有這回真的多了心眼來,到家的時候看看屋裏烏漆麻黑的也不敲門了,翻牆進了院子。錢大有悄悄走到窗戶下聽了聽,沒聽到什麼動靜,心裏忽悠忽悠地動,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望。他又聽了一會兒還是沒什麼動靜,一時怏怏的。呆呆地愣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不對勁,黃雪麗就是睡了也該有點動靜才對啊,比如吸氣、出氣、翻身或是打嗝、放屁啥的,咋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呢?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黃雪麗不在家!錢大有的血呼地一下衝到了頭上,拳頭不覺攥緊了。錢大有走到堂屋門口的時候,一推門怔住了,門從裏麵閂得緊緊的。錢大有心裏一下放鬆了不少。可是,光是這樣也不是個事兒,進屋去的話,黃雪麗肯定會問他咋又回來了,他咋跟她說啊?說不出個牌兒名來,黃雪麗肯定會起疑心,那往後就麻煩了。錢大有有點後悔太冒失了,可是已經回來了再後悔也晚了。錢大有傻站了一會兒,看見灶屋才走過去開了灶屋門,摸黑進去,把柴禾散開盡量鋪得平整些和衣睡了。
錢大有到底誰不安穩,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睡在灶屋裏的,揉揉眼,又爬了起來,再到窗戶下聽了聽,忽然聽到很重的鼾聲,一愣,再聽,確鑿無疑,是很重的鼾聲!錢大有立刻蹦到門口擂起門來,嘭嘭嘭,嘭嘭嘭。黃雪麗一下就驚醒了,嚇了一跳,瑟瑟地問,誰?錢大有說,我!開門!黃雪麗聽出是錢大有,不怕了,問,你咋回來了?錢大有說,開門!黃雪麗開了燈,下了床,趿拉了鞋,走到門口,開了門,還問,你咋回來了?錢大有黑著臉說,我不管回來嗎?黃雪麗說,誰說你不管回來了?這是你的家,你想啥時候回來啥時候回來,誰管住你了啊。錢大有進了屋,呼嗵一下關了門,閂上門閂,立刻東一頭西一頭地找起來。黃雪麗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問,你找啥?錢大有不說話,還是胡亂說的尋找著。黃雪麗看著看著忽然明白過來,罵,大有,你個七孫!你欺負我也不能這樣欺負法!龜孫,這樣著你就得勁了咋的?雜七雜八的一通大罵。錢大有不理她,隻顧找,找了半天也沒發現可以藏匿的地方,摸了摸頭,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走到床邊猛然掀開被子看了看,也沒看出蛛絲馬跡來,頓時蔫了。黃雪麗抓了把柄,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臭罵。罵聲到底驚動了西間裏的孩子,問,媽,你咋了?黃雪麗說,沒你的事兒,趕緊睡!孩子也許習慣了,就不再言語,呼呼地睡去了。黃雪麗覺到了冷,坐進被窩裏還不依不饒地罵。錢大有自知理虧隻有聽的分。黃雪麗罵累了,也罵煩了,說,你不這樣還好,你這樣明兒個我非找個不可!省得魚沒吃嘴裏瞎惹一身腥!錢大有聽到這,放下心來,湊過來訕訕地笑起來。黃雪麗說,你不用笑, 我非找不可!我說到做到!錢大有不說話,想像原來一樣睡的,冷不防被黃雪麗猛地一推差點從床沿掉在地上。黃雪麗惡狠狠地說,你給我滾!錢大有又湊過來抱住了黃雪麗,說,對不起,對不起。黃雪麗哭了,嗚咽著說,錢大有,你個七孫,我都跟你過了十幾年了,你還這樣疑神疑鬼的不放心我,這日子沒法過了,明兒個咱就離婚,看哪個七孫再跟你過!錢大有慌神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黃雪麗,我錯了!黃雪麗顧自說,明兒個誰不離婚誰就不是他爹做的,誰不離婚誰就不是他娘引的!錢大有不敢吭聲,隻好裝睡,竟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