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麻麻亮,錢大有就急而八荒地背著行鄧急急忙忙地走了。
走的最晚的是孫立剛。外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還在村子裏晃悠晃悠的,人家跟他打招呼都問,立剛啊,啥時候走啊?孫立剛說,快了。再被人問了他說,就這兩天。過了兩天看他還在村裏晃悠著,就問,咋還沒走啊?似乎這不是他的家,隻是他臨時歇腳的地方,歇夠了就該上路了,要是還不走就是耍賴,就叫人不放心。孫立剛就不好意思了,再不走就說不過去了,就對盧月榮說,我走吧。盧月榮說,走吧。孫立剛不說話了,苦著臉看著盧月榮。盧月榮知道他心裏想啥,就罵,一個大男人家,咋恁沒出息哩?你要是心裏放不下咱離婚吧,沒有我,你啥也不用想了就好了。孫立剛一聽臉都嚇白了,一下抱住了盧月榮,月榮,月榮,不能啊,不能啊!盧月榮說,那你想開點。孫立剛無奈地點了點頭。第二天就走了。
孫立剛前腳剛走,趙海生後腳就來了,一把就把盧月榮抱進了懷裏,想死我了!盧月榮嘻嘻一笑,跟八輩子沒見過女人樣。趙海生說,可不是咋的,八輩子沒見過你恁好的女人!盧月榮又笑了,說,瞎說恁好聽,我還能不知道你哄我的咋的?趙海生說,你這樣說可冤枉我了,你真的好啊!人家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沒見過像你恁好的女人。盧月榮越發笑的好看了,說,樣子!趙海生說,樣子不咋的,湊合著管使!說著話就把盧月榮壓在了身下。
笊頭子已經盼了很久了,到底離盧月榮家遠些,腿腳又不方便,等他知道孫立剛外出已經過去好幾天了。笊頭子滿心歡喜,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好容易靜下來,看見他家那隻雞病病歪歪的一刀就宰了,褪了毛,開了膛,準備剁把剁把煮上的時候看著雞大腿留下了。晚上,笊頭子就找了塑料袋包了雞大腿一瘸一拐地往盧月榮家裏走去。笊頭子敲了門,在過道的廈簷下等盧月榮開門的當兒,趙海生噔噔噔地來了,等笊頭子看到他的時候已經來到過道門口了。趙海生一眼就認出來笊頭子,瞪了眼,說,不是說不叫你來了嗎?你咋又來了?笊頭子不服,興你來為啥就不興我來啊?盧月榮從屋裏走到院子裏了,聽見倆男人吵吵鬧鬧的,罵,滾,別在我門口吵。說完就回屋去了。趙海生就猛地推了笊頭子一把,聽見沒有,滾!趙海生用的力氣太大了,笊頭子又不經推,一下摔倒在地。笊頭子就惱了,從地上爬起來罵,你個狗日的!趙海生火了,我叫你撅!照笊頭子摟頭蓋腦就是一巴掌。笊頭子氣得臉都青了,叫,趙海生!趙海生和笊頭子是本家,本家人罵玩都不行,更何況大罵,加之倆人原來也很少在一起,就有些生疏,上次又鬧過,現在笊頭子竟敢罵起長輩來,這還得了?趙海生人高馬大,像抓小雞娃一樣的把笊頭子抓起來,照著笊頭子的臉劈劈啪啪就是一頓猛扇,一邊扇一邊說著,我叫你撅!我叫你撅!我叫你撅!笊頭子不是他對手,隻有罵,可罵傷不了趙海生,趙海生的巴掌卻把他扇得夠嗆,一會兒就不吭聲了。這麼一撕把趙海生也累了,扔下笊頭子說,滾!快點滾!再不滾我還揍你!笊頭子不說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他的臉早被趙海生扇得冒火了。趙海生見他半死不活的樣兒,也不放在心上,晃晃悠悠地朝盧月榮走去。
這時候倆人撕撕扯扯已經離開盧月榮家好遠了。
笊頭子知道他今天要是扳不回來的話,以後趙海生就會獨霸盧月榮,他就別想再跟盧月榮親熱了。一想到他再也挨不上盧月榮了,笊頭子的心就一陣陣的痛,要不是盧月榮,他別說四十郎當歲,就是七十歲、八十歲、一輩子也別想知道女人是啥味的,那樣他活一輩子又能咋的呢?過去老人說,二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男人回到家,老婆孩子熱熱嗬嗬的圍過來,多幸福啊!男人就是為女人為孩子活著的。他呢?孤孤單單形隻影單活什麼呢?他還真沒想過,也就是有了盧月榮才讓他忽然明白過來,快樂起來,一下知道了什麼是男人,什麼是幸福!他真的好感謝好感謝盧月榮啊!可是,趙海生竟然不讓他碰盧月榮!憑什麼?老婆子雖然跑了,趙海生畢竟做過一回男人了,笊頭子呢?才剛剛開始啊!再說了,盧月榮又不是他趙海生的女人?盧月榮又不是不喜歡他笊頭子?他笊頭子都沒不讓趙海生碰盧月榮,他趙海生反倒倒打一耙!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簡直欺人太甚!對,就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句話是咋說的,人爭一口氣佛……對,是佛受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要不,誰還敬你?糞堆還有口氣哩,何況一個大活人!就算打不過他也要打,雞蛋碰石頭,碰不過也糊他一身!人家不是常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嗎,也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螣的,螣的怕不要命的嗎,還說鬼怕惡人,自己長了幾十年咋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老虎不發威人家就當你是病貓!於是笊頭子再次從地上爬起來,摸了一塊磚拿在手裏飛一般地向趙海生衝過來。
趙海生已經走到盧月榮家的過道門口了,聽見背後腳步聲剛要回頭,已經晚了,一塊硬硬的東西砸在了他的脖子上。趙海生哎喲一聲,一腳就把笊頭子踢倒了。笊頭子原本想砸趙海生腦袋的,沒控製好方向,砸偏了,想再反手已經沒有機會了。趙海生沒想下狠手,把他踢倒隻是下意識的行為,可是脖子火辣辣的疼,不經意聽見響聲,一扭頭看到了笊頭子扔在地上的磚頭,看起來笊頭子要跟他拚命啊!趙海生氣壞了,走過去沒命地踢起笊頭子來。笊頭子開始開嗷嗷地叫,一會兒就沒聲了。趙海生直到踢累了才停下來,呼哧呼哧喘了一會兒氣,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笊頭子,慢慢覺得有點不對勁,仔細一想,是有點不對勁,走過去蹬了蹬笊頭子。笊頭子的身體隻晃了晃,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趙海生蹲下去摸了摸笊頭子的鼻息,已經沒有了。趙海生一下癱坐在地上。他隻想教訓教訓他,哪想居然把他打死了,自古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得給他抵命!這可咋辦?
盧月榮家後麵隔上一兩家就到了後河沿,他們撕扯差不多就在那裏的,趙海生想深更半夜的不會有人看見,就扛起笊頭子去了笊頭子的家,從笊頭子身上找出鑰匙開了門,把笊頭子脫了衣裳放進了被窩,再給他蓋上被子,掩了門,閂好大門,翻牆走了。
第二天,村裏就再也看不到趙海生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