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對紫鵑的恍若未聞,隻是一個勁兒地說著:“妹妹,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寶姐姐、貝姐姐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一定是騙我的,老太太、太太都同我說要娶的是妹妹呀,怎麼會是寶姐姐?”
黛玉也是啊的一聲,之前她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局,見寶玉額上青筋暴起,汗珠一滴滴的下來了,心中頓起憐念,隻是事到如今,她已不做他想,輕歎一聲,道:“二哥哥,你娶的是寶姐姐,你若不相信,可以問雲妹妹。”她說著看向了湘雲。
湘雲大概是被寶玉的狂態嚇得有些怕了,愣愣的沒有說話,隻睜大了兩隻眼睛盯著他們看。
黛玉扭著自己的手,道:“二哥哥,事已至此,你別多想,且等著成親就是了,你先放開我。”
寶玉盯著黛玉良久,終於慢慢的放開了手,但一雙眼睛還是緊緊盯著她,過了一會兒,說道:“林妹妹,我想娶你。”
“二哥哥。”黛玉正了顏色,“你我都不是小孩兒了,這些話再也休說了,若讓外頭聽見了,讓寶姐姐怎麼做人?又讓我怎麼做人?”
寶玉聽了這話也是苦惱,低下了頭,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那妹妹嫁給我,寶姐姐也嫁給我,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他又偏頭看看湘雲,“最好雲妹妹也能和我們永遠的在一起,永永遠遠的就像現在這樣,一起作詩、一起開螃蟹宴、一起逛園子……”他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在理,到後麵竟然手舞足蹈起來,卻沒有注意到黛玉越變越冷的臉色。
瞧著寶玉高興的樣子,黛玉隻覺得自己對寶玉尚剩下的幾分愛意、幾分憐惜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早該知道的,他想要的是姐姐妹妹永永遠遠的陪著他,最好都是在一起,可他有沒有想過,他是舒服了,可旁人呢?
往事一點點的在黛玉腦中浮現,金釧的死、晴雯的死……他明明知道王夫人最厭惡和他玩笑的丫頭,卻偏偏還去逗弄別人,出了事兒就一走了之,嘴裏口口聲聲說什麼便是為他們死了也是甘願,事到臨頭卻避之惟恐不及,若將來遭逢大難的是自己,他是不是也會這樣?
心一點點的冷下來,情也慢慢的淡下來,黛玉深吸一口氣,道:“二哥哥,這話再也休提,黛玉是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的。二哥哥,你好好保重。”福了福身子,再也不理他,轉身就走,紫鵑看了寶玉一眼,暗自搖頭,也緊跟著黛玉而去。
一路上走得很急,等到了瀟湘館,黛玉已經嬌喘連連了,紫鵑忙倒了杯水給她,又給她拍著背脊:“這寶二爺太不像話了。”
黛玉輕輕搖頭:“他現在還跟個孩子似的,隻是……別人都是要長大的呀,其實他也很可憐。”她歎了口氣,身處這個府中,他大概也隻能這樣了。
“姑娘才可憐哪。”雪雁一麵拿著點心過來,一麵說道,“好好的女兒家名聲被他們這麼毀了,現在外頭的人雖然以為是寶姑娘跟寶二爺成親,可這院子裏的人卻有人以為是姑娘跟寶二爺成親,這若傳到外頭去,那可怎麼得了呀!姑娘將來……”想到這些,雪雁不禁落下淚來。
“姑娘……”紫鵑擔心的看著黛玉,黛玉臉色卻很平靜,其實依她的聰明才智、心思細膩,怎麼能不知道王夫人她們的這番算計,隻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黛玉看了看天,自己這一輩子是不是定要住在這兒了?還要毀在這骨肉至親的手上?隻恨自己爹娘早逝、無依無靠、到如今連一個為自己做主的人都沒有,傷心事兒一起,黛玉眼圈一紅,輕輕地咳了起來,紫鵑忙又是撫背、又是端水的,好半天才將黛玉安撫好。
正在紫鵑想扶著黛玉上床休息片刻的時候,外麵陣陣喧嘩聲傳來,似乎來了好些人,好有些人哭哭啼啼的,黛玉眉頭微斂,卻也不得不扶著紫鵑的手來到了前廳。
黛玉到得前廳,見來人竟是王夫人,還有一眾怡紅院的丫頭仆婦,襲人首當其衝的在王夫人的身邊,哭哭啼啼,正拿著帕子擦拭著淚水,王夫人也是紅了眼圈,往向自己的時候眼神中毫不遮掩的帶著怨恨。
見此情景,黛玉心中有些不樂,哪有上別人的門上來哭鬧的道理?平日裏王夫人雖對自己並不親近,好歹遮掩著最多不相往來,怎麼今日竟鬧到如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