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路軍駐滬期間,軍容風紀樣樣為人稱道,且在自己國土之內,為什麼要給日本人讓步?
蔡廷鍇悲憤之餘,脫口而出:如果政府一定要19路軍撤,當然不能不遵從命令,但軍隊聽命的是政府,不是敵方。
調我們離開吧,離開京滬,退是絕對不可能的!
禦林軍當然不能走,所以何部長也隻能好言相勸,然後起身告退。
這番談話對蔡廷鍇的刺激非常大,整整一個晚上他都睡不好覺。
在蔡廷鍇看來,政府實在太過軟弱,當對方欺負到家門口的時候,不僅不能幫著撐腰,反過來還要勸你束手,這是什麼世道。
尚未踏上北去的行程,如刀的現實卻已將一顆心切得粉碎。
第二天,蔡廷鍇把駐閘北的第78師師長區壽年叫來,告訴他,雖然還沒有接到上級的正式命令,但做好準備吧,肯定是要撤了。
區壽年皺著眉頭,苦著臉,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話:
算了,不做軍人了,回去做農民種地好了,省得在這裏丟臉。
這句話其實也正是蔡廷鍇自己想說的。
是啊,數落了半天東北軍,輪到自己的19路軍竟然也是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蔡廷鍇隻能找話安慰部下:小不忍則亂大謀,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
軍長師長一道去見總指揮,蔣光鼐聽了,歎息無語,末了留下一句話:遵照政府命令就是。
蔡廷鍇讓區壽年“能屈能伸”,他自己卻已打定主意。
一旦撤退令下,即動身前去東北,在那裏找回我的尊嚴和榮譽。
1月26日,軍政部的撤退命令下達,果然是後撤30公裏。
蔡廷鍇感到既無奈又悲涼。他傳令區壽年:明天撤退完畢,但在憲兵接防前,必須留一小部分在原地擔任警戒,以免給日本人鑽了空子。
蔡廷鍇留的這個尾巴,為後麵事件的發展埋下了玄機。
憲兵隊來了,可是那“一小部分”卻遲遲不肯挪地方,兩邊就僵在了那裏。
盡管如此,大家也都知道,第19路軍這麼做,跟撤退令一樣,不過是表明一個姿態,最終他們還是要被迫把地方給讓出來的。
蔡廷鍇已經打點好行李,但這時一個意外情況的出現,讓他完全打消了離滬的念頭。
1月28日晚上9點,靠近虹口區的居民紛紛拖家帶口逃了出來。
虹口區是日本海軍陸戰隊的駐地,無緣無故老百姓不會作出如此反常舉動。
一問才知道,是他們聽到了陸戰隊的集合號。
老百姓就住在附近,對陸戰隊的起居習慣自然十分熟悉,對方一旦有什麼反常舉動,馬上就預知到大事可能不妙了。
不是已經答應後撤30公裏了嗎?
豈止是後撤,日方提出的全部條件,南京政府一個不漏全答應了。
當天下午,吳鐵城將書麵答複正式送達對方。
你們的要求都已滿足,這回該沒話說了吧。
日本領事自然是沒話說了,海軍卻不一樣,上海特別陸戰隊司令官鹽澤幸一少將甚至急得差點跳起來。
你們怎麼可以全部答應我們的條件呢?不能答應啊,我們的要求是很“無理”的呀。
因為他什麼都準備好了,連陸戰隊的動員工作都做了,海軍軍令部的進攻命令也早已下達,就是要整你。
偏偏中國政府卻對日本的“無理”要求來了個照單全收,等於白忙活了。
但這時鹽澤發現,他可以挑到毛病。
叫第19路軍在“1月27日前”走路,今天已經是“1月28日”了,還有人沒走,嗬嗬,太妙了。
這時候的鹽澤再也不管不顧,連領事也不通知,就馬上落筆寫了一封信。
在信中,他要求:閘北的19路軍必須立刻撤退,工事平毀,把防務移交給日軍。
時間是規定死的,就今天。
信寫好了,他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