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尚永,江尚永。”
“尚永?”
“對,這一次可千萬不要忘記!你這個白癡!”
就這樣,他們的離婚協議成了一紙空文。
對於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看著火,惠燦全然不知,甚至連他在對自己說些什麼都不明白。她隻是他正在發著無名大火,眼中像是有烈火在燃燒,像是要當場把自己吃掉似的。惠燦感到很害怕,心怦怦直跳,緊張得快要瘋了。
“喂,如果是惡作劇,就到此為止吧。”
尚永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妻子臉上,他輕輕地撫摸著妻子的頭發和麵頰。他那雙危險的手讓惠燦感到很無奈。然而,奇怪的是,她沒有忍心打掉他的手,而是疑惑地看著他那雙眼睛。
“我覺得,這是你所開的無聊玩笑裏麵最可笑的,不對,是非常可笑!比起前麵所說的話更加可笑!到此為止吧!我要發火了!”
尚永耐心地聽她說完之後,用極其嚴肅的語氣問道:
“你完全忘掉我了嗎?真的嗎?”
不知為什麼,那一瞬間,惠燦從他眼中感受到了一絲真切,於是她心中第一次有了歉疚的感覺。然而,歉疚卻不能讓她記起所忘掉的人。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真的!”
她的表情真的很內疚。聽到她那句斷然的回答,尚永扭過頭去,短促地苦笑了一聲。他隻能這麼做。要是再看著這個女人的眼睛,他也許真的會逃掉。
“對不起?你說對不起?”
尚永喃喃地說著,聲音有些疲憊。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將臉轉向惠燦。由於個子比惠燦高出三十公分,他隻好低下頭去。他的呼吸很近,幾乎觸及了她的臉龐。
“我付出這樣的代價,如果你能接受倒也行呀!”
他的話中摻雜著冷笑。惠燦都沒來得及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就突然將自己的嘴唇壓在了她的嘴唇上。在他的嘴唇觸及自己嘴唇的那一刹那,惠燦想掙開。可是,他魁梧的身體將她擠到了冰涼的鏡子上,她隻能被動地接受他的嘴唇了。她緊緊地抿著嘴唇,他的舌頭卻執拗地進入了她的嘴中。她伸出兩隻手,想要掙脫這個無禮的男人,但是手腕卻被尚永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惠燦已經不記得了,她們上一次接吻隻不過才過了一天。在戀愛期間和結婚之後的幾年裏,他們曾經吻過幾百次、幾千次。本來,離婚之後他們就再也不能接吻,然而他現在又在吻她了。
他希望她還記得自己的嘴唇。可是,惠燦是為了呼吸才不得不張開嘴的。她的嘴唇跟以前完全不同,像是第一次接吻似的,很不自然。這一瞬間,尚永才明白,這個曾經是自己的朋友、戀人和妻子的女人真的忘記自己了。尚永感到很失落,有一種想要哭泣的感覺。他將嘴唇移了開去,然後用苦澀的語氣對氣喘籲籲的惠燦說道:
“你真的將我忘掉了!連我的嘴唇都忘掉了!”
在嘴唇和手重新獲得自由的那一刻,惠燦就決心要扇他一巴掌。可是,一看到他的臉像是已經被打過一巴掌似的,她的手於是無力地垂了下去。尚永擲給她一句話,然後走出了浴室。
“你這個木頭腦袋!”
不知為什麼,這句沒來由的指責卻使惠燦很受震動。她十歲時可是全校五十名以內的優等生呀,怎麼能說是木頭腦袋呢?這種指責真是令人無法接受!惠燦一個人倚在冰涼的鏡子上悲傷地哭泣著,不知是因為那句指責,還是因為那突如其來的長吻。
“嗚~嗯嗯~嗚,這到底是回事呀?我都不明白!嗯嗯~嗚~”
尚永幾年之前就得到了她的初吻,而且剛才又一次吻過了她的嘴唇,要是他聽到的話,肯定會譏笑她的。然而,對於變成了十八歲的惠燦而言,剛才的吻就是她記憶中的第一吻,一個讓她悲傷、痛苦、心怦怦直跳、直想哭泣的初吻。
惠媛站在浴室門外,從頭至尾看著姐夫和姐姐的接吻場麵,卻一點都不知道害羞。姐姐為什麼要哭呢?她就是不明白。
“呀呀呀,真是讓人羨慕啊!就像是電影裏的場麵!”
由於偷看了別人最最隱私的場麵,惠媛感到有些不安,臉變得通紅通紅的。就在這時,一個人在她背後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誰~誰~誰呀?”
她嚇了一大跳,大大的眼睛睜得更圓了。她回過神來一看,原來個很熟悉的人。
“哎呀,是你呀!嗨,江尚夏!我說過多少次了,你走路的時候別貓手貓腳的!要是把我嚇暈了,你負責嗎?”
這個斜斜地站在惠媛麵前的男孩打了個手勢,惠媛隻好停住了的嘮叨。這個男孩長得有些像姐夫尚永,非常帥氣,兩條長長的腿絲毫不遜於身高一米七的惠媛的纖腿。正是姐夫尚永唯一的弟弟—柳惠媛的“親戚”江尚夏。她也用熟悉的手勢—“你這個臭小子”來奚落他。
“暈過去?你?別逗了!”
惠媛正準備對這個跟她一般大小的親家男孩做出反擊,尚夏卻推開她,飛快地走進了病房的浴室。他看到,自己最最敬愛的嫂子此刻坐在冰涼的地板磚上,正在傷心地哭泣著。尚夏聽不見她的哭聲,隻是看到平時不怎麼哭的嫂子卻哭成了個淚人兒。尚夏感到非常驚訝。
“怎麼會這樣呀?你傷得很重嗎?非常疼嗎?”
看到尚夏飛快地朝自己打手勢,惠媛揣度著,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說是因為車禍受傷了,也沒有錯。從表麵上來看,姐姐隻是額頭有點破了,然而大腦裏麵卻傷得很嚴重。因此,他的話隻對了一部分。姐姐因為事故“受傷了”,所以“痛”—她慢慢吞吞地打著手勢,不像是平常那樣自然。這時,尚夏輕輕地拍了一下惠燦的肩膀。惠燦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來,用非常害怕的眼神看著他。
“嫂子,你為什麼哭呀?很疼嗎?”
惠燦現在已經看不懂他的手勢了,這個小夥子對她而言很陌生。剛開始的幾分鍾,惠燦滿懷戒備地盯著這個和剛才的奇怪男人長得很像的年輕人。不一會兒,她就發覺這個年輕人的目光極其溫暖,充滿了對自己的擔心,根本不像那個凶巴巴的男人。於是,惠燦將頭靠在他的胸前繼續抽泣。
“嗚~嗯嗯,我想回家,我討厭這裏!我怕!”
尚夏輕輕拍打著靠在自己胸前抽泣的嫂子,覺得她有些怪怪的,於是就朝惠媛看了過來。惠媛正用鄙夷的眼神注視著他。一看到尚夏詢問的目光,惠媛嘴裏嘟嘟囔囔地,歎息般地說:
“至少,我是不會叫你‘哥’了。”
聽到跟自己一般大的親家女孩柳惠媛突然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怪話,江尚夏感到非常驚訝。
“哥?你說什麼呀?”
過了一會兒,尚夏才通過惠媛的嘴形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在尚夏眼中,柳惠媛幾乎就是個遊手好閑的丫頭,而她的眼中此時卻噙滿了淚水。他蹲在不住地抽泣的嫂子麵前,摩挲著她垂著的頭發。輕輕的動作似乎成了他的話語,安慰著傷心的嫂子。
“別哭啦,嫂子!沒事的,沒事的,會好起來的!”
惠媛愣愣地看著尚夏足足有三分鍾,這個家夥正厚顏無恥地跟著姐姐哽咽著。接著,惠媛就抬起穿著皮靴的左腳,狠狠地踹在尚夏的後背上。江尚夏吃了一驚,“霍”地轉過頭來。
“你幹什麼?真是的!”
看到尚夏那凶狠的眼神和可怕的手勢,惠媛也毫不示弱地叫道:
“可笑,真是可笑啊!我姐姐是姐夫的妻子,難道是你的妻子?你哭什麼哭?你對我姐姐有什麼居心呀?”
一聽到惠媛尖銳的質問,尚夏憤怒得漲紅了脖子。過了半晌,他才做出了一個簡短的手勢。
“庸俗!”
尚夏將嫂子交給了正咬牙切齒的惠媛,然後在醫院裏尋找哥哥。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遍了整個醫院,最後才找到了。醫院的樓頂的綠十字架正放射出迷人的光芒,尚永就站在樓頂的一個角落裏。樓頂比其他地方更接近夜空,所以星星看上去更美、更多。即使尚永不是電影演員,他在滿是星星的夜空下抽著香煙的樣子也非常有型。如果不是心裏有事,尚夏真想多看上幾眼。
“你來啦!”
尚永腳下滿是煙頭,差不多抽了有一包煙了。也許是抽煙太多的緣故,他的嗓音也比平時沙啞了。尚夏聽不到哥哥說什麼,他從來沒有看到哥哥的臉這樣可怕過。尚永朝弟弟無力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