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薑尚,雖誌向遠大,卻完全一副軟弱無能的樣子,即便有“火燒琵琶精”的小勇,但更有一事無成的大恥,完全看不出一點“代勞封神”的架勢。
而後薑尚仕周,終可一展抱負,其先後兵伐崇侯虎,受文王托孤,完全顛覆了之前的形象。此處薑尚的英明神武,賢臣良相的姿態讓讀者耳目一新。
但後來又有反複,當張桂芳、九龍島四聖、魔加四將、聞太師親征等接踵而來時,薑尚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上昆侖搬請救兵。更甚的是破十絕陣時,竟把帥印交給了燃燈道人。
唯一述其智謀的一處,僅是推算出土行孫夜襲,其他的都是依靠別人去建功立業的,半點看不出首相的才能。但主角非假,後薑尚“金台拜將”,大義淩然的向武王陳列出師表、掛“斬法紀律牌”,又微露了一點英氣。更甚的是出征前,敢於冒大不韙,更顯出其果敢英勇之姿。
雖然征討殷商過程中,薑尚依然受人幫扶,但封神者姿態已經初露,諸神終靠薑尚才能位列神位,此時的薑尚才徹底回歸到核心地位。
縱觀全書,薑尚性格幾經反複,也正是人之常情。雖未刻意為之,但一個暮年老朽的形象已然立於眼前。全書也多是在這種“無心栽柳柳成蔭”的情況下,寫出了一番人間情趣。
《封神演義》眾多人物形象雖參差不齊,但其中性格最鮮明,給人印象最深刻的,非哪吒莫屬。如哪吒鬧海,作品描寫了兩個有著對立性格特征的人物形象:一是哪吒,他是一個勇於鬥爭、敢作敢為的少年英雄;一是哪吒的父親李靖,他是一個平庸懦弱的官僚。
李靖自幼訪道修真,學了一些本領,但因仙道難成,所以下山輔佐紂王,官居總兵之職。他追求的是人間的富貴,想的隻是怎樣保住自己的官職。
而哪吒對其父親的反抗,也將他塑造成為了一個敢於衝破傳統倫理道德的英雄形象。在《封神演義》中,哪吒這一人物是塑造的較為成功的形象,他的價值突出表現在他的叛逆性格裏。
《封神演義》中的哪吒沒有受過什麼教育,他的思想也沒有經過文化的浸潤,他的靈魂中完全是一片文化意識上的純潔淨土,他的是非善惡的判斷完全發自生命的本能。因此,他的叛逆也是最徹底的真正意義上的叛逆,就連自己的父親也不能改變自己的意誌。
正因為哪吒的無知,也造就了哪吒的無畏。哪吒做事沒有那麼多世俗功利的考慮,他隻是對自己不能認同和接受的對象進行反抗。所以,他麵對邪惡毫不畏懼,麵對父威絕不妥協。
但是在那時的封建社會中,儒家的君臣父子倫理觀念已是深入人心的,特別是父權,更是把創造生命的義務看成了特權。作品中的李靖完全把哪吒看做了私人物品,當哪吒打死巡海夜叉,殺死龍王三太子,龍王敖光前來問罪時,哪吒毫不懼怕,雖然承認是自己不好,連累了父母,但卻強調“一人做事一人當”。
後來哪吒在南天門攔路毆打敖光,李靖仰天長歎,不知如何是好時,哪吒也隻是跪到父母麵前,請父母“隻管放心”。再後來四海龍王大鬧陳塘關,李靖膽小怕事,要綁縛哪吒交龍王處置,哪吒憤而自殺,將父母生養的骨肉還給父母。
《封神演義》寫到此處,哪吒還沒有和父親發生直接衝突。但是,當李靖在翠屏山打碎哪吒的塑像,焚燒了哪吒的行宮之後,父子之間的衝突變得尖銳而直接了。
哪吒幾乎把李靖看做不共戴天的仇敵,他一次又一次地追殺李靖,直至靈鴛山元覺洞的燃燈道人救下李靖,並送他玲瓏寶塔作為鎮物,哪吒才“心中暗暗叫苦”,不得不放棄對李靖的追殺。
哪吒的所作所為完全違反了儒家君臣父子倫理觀念,簡直可以說是大逆不道。而後哪吒通過了他的師父複活,他獲得了新生,擁有了獨立的人格,這裏又體現出了道家的思想,即重視個體生命價值,如何使個體精神愉快。
同時也在述說著一種觀點,儒家約束了個人作為人的獨立人格,而道家則幫助人,使其擁有獨立的人。
黃飛虎的理智。在第三十回,當黃飛虎得知夫人被紂王侮辱而墜樓,妹妹同時被害時,他無語沉吟;當他看到身邊四將持刀反商時,還在遲疑甚至還把他們大罵一通;而當周紀設計激將時,他便一氣之下反出朝歌。
以後,隨著情緒的穩定,則清醒地認識到紂王無道,終於變被動反商為主動歸周。這裏寫出了黃飛虎理智和情感的矛盾,以及這個矛盾發展、轉化,從而寫出了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神。
《封神演義》中的人物形象具有明顯的複雜性特征,即便這種人物形象與故事情節有時脫鉤,流於表麵,但文學家在塑造複雜人物、提高文學形象的真實性和藝術吸引力等方麵已然大放異彩,提高了作品的審美價值。
並且,《封神演義》中的某些片段,刻畫人情頗為真實動人。如寫哪吒出世及他與父親鬥爭的故事;第四十八回至第五十回雲霄由拒絕下山到終於擺設黃河陣的故事;第七十二至第七十三回的廣成子三謁碧遊宮的故事等。
這些故事合乎情理,合乎人物感情變化和事件發展的邏輯,豐腴的形象具有頗富詩意的人生經驗,是作者才情暴發的部分,是《封神演義》中最精彩的片段,可以和我國古典小說優秀之作相媲美。
另外,《封神演義》的風格類型屬以對立雙方的鬥法為主,寫法寶,寫神通,側重於想象的神奇,千奇百怪的幻想是《封神演義》最大的藝術特色。
《封神演義》裏的想象給人輕鬆愉快的藝術享受,而且還包括科學想象的因素。《封神演義》用散文描寫自然環境能情景交融,富有新意,是古典小說環境描寫的一大進步,它突破了堆砌辭藻的韻語範式,寫出了不可重複的自然環境。
《封神演義》的思想題旨是多元的,從積極意義上來講,《封神演義》揭露和反抗暴政,歌頌仁義,讚揚仁君賢臣,同情推翻暴政的正義戰爭。
作者把西岐作為理想和諧的大同世界,體現出作者對開明政治的向往,作者把感情傾注在正義一方,認為有道伐無道是應當支持的,殷紂王的敗亡是曆史的必然。
《封神演義》將武王伐紂這一重大曆史事件神話化,借此重塑上古諸神的形象,恢複神話英雄的威名,再造神祇譜係,使曆來雜亂無章的仙道有了一個完整的體係,即上層為仙道,中層為神道,下層為人道。
《封神演義》使紂王的暴行和武王伐商的史實具體化、情節化,它詮釋、補充和豐富了史書對殷末那段曆史的記載,為殷末史的流傳提供了條件,使3000多年前晦暗不明的殷末史在下層百姓中得到有效的普及和傳播。
《封神演義》是明代神魔小說的扛鼎之作,它對後來各種文藝創作的影響也是世所公認的,其民間影響力足可以和《西遊記》比肩。
魯迅先生對《封神演義》這樣評價:“封國以報功臣,封神以妥功鬼,而人神之死,則委之於劫數。其間時出佛名,偶說名教,混合三教,略如《西遊》,然其根底,則方士之見而已。”魯迅先生並沒有進一步闡述“方士之見”具體指什麼,但是聯係當時的社會背景便可以把“方士之見”理解成是在一定社會背景下,小說創作者對個體命運的一種潛意識關懷。
《封神演義》的最大亮點,就是都賦予了順天意和逆天意的人和神一視同仁的人文關懷,這也是其人本主義意識的著重體現。比如作者對小說中所謂的正反兩大陣營戰死的人和神都封神的,小說家的情感是一種多方同情,同時對正義也有挖苦。於是作者陷入了迷惘狀態,動搖了自己的立場,人性的覺悟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