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的琴玥沒有看見宇文朗看她時眼神中的不屑,她隻知道宇文朗終究還是走到太廟前,吱呀一聲推開了沉重的朱漆大門。後麵的等了整整一天的司禮太監手捧三牲祭品跟著他入廟上貢。點了宮燈,依然影影綽綽,琴玥隻覺得眼前這滿堂的祖宗牌位和高懸的真容畫像,仿佛一道道敕令,壓得自己抬不起頭來。
鼓樂聲聲,兩排司禮太監獻好三牲,齊齊下拜。她跪在門外,不僅感歎,就連太監也能進得去的太廟,卻容不下一個女人,即使她是權傾天下的皇後。
“朕誠心祭拜列祖列宗,願歲事靜好,國泰民安!”內裏的皇帝三跪九叩,無比虔誠。
琴玥看著宇文朗祭拜祖先,眸光冷冷。這些又關她什麼事?嫁過來本是為了弭兵,可是,以宇文朗對曌國的切膚之痛來說,她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勝任這個角色。她對曌國皇宮沒有半點情意,對這裏又何嚐不是?
活著就好。她也許這樣認為。
皇帝祭拜已畢,冷冷地看著身後跪得筆直的皇後。其實夜幕深沉,他根本看不清門口跪著的皇後到底長相如何,他隻覺得,這位皇後跪在地上,身體像一柄插在地上的利劍,雖不張揚,卻淩厲得讓人一寒。
他皺皺眉,本來對她無甚好印象,現在又是壞了幾分。男人不喜歡桀驁不馴的女人,他宇文朗也是。
宇文朗邁著大步出門,走到她身邊時,微微停了一點,話語裏透出深深的寒意:“你給朕聽好了!朕今天來,並不是為了你。要不是當初朕剛即位朝政不穩,又怎麼會停止攻曌,娶了你來!”說罷,他又換了一副溫和的神情,對身邊的宇文瀟道:“四弟,我們弈棋去。朕終於想出怎麼破你那出棋局的法子了!”
宇文瀟有些為難,愣了一下,回身拜道:“皇後娘娘,臣告退。”
宇文朗不滿意地撇撇嘴,語氣裏有些不耐:“走走。”拉著宇文瀟便離開。
琴玥沒有半分的驚訝,她似乎覺得該是如此。她試圖站起來,也許是跪了很久的關係,她的雙腿不聽使喚,試了幾次,都倒在地上。旁邊的寒霜連忙過來扶她:“皇後娘娘,小心!”
然而琴玥推開了她伸來的手,倔強地自己站起來。終於,她倚著太廟的牆,艱難地站立,身體還是有些晃,腿已經全然麻了。忽然暢通的血流使得她的腿一下子有如萬千針刺,但是她捏緊拳頭,緩緩邁出了步子,一步步朝坤寧宮走去。
隻是五個鍾頭啊,這算得了什麼?十四歲的時候,為了給重病的母後醫治,她自進冷宮之後第一次不經宣召私自闖了出去,那時正值秋末,在蕭瑟的秋風中,她在崇光殿前跪了整整一天。路過議事的大臣、太監宮女,還有路過趾高氣昂看笑話的後妃們,白眼給的並不比今次少。
她還記得當時十五歲的琴瑤、十二歲的琴瑗正巧路過,看見穿著粗布麻衣跪在地上的她,琴瑤驚訝地問身邊的侍女:“這是哪個宮的宮女?犯了錯攆出去就是了,怎麼沒人管?丟人現眼,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