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今天也不是我主動想來見你的,是南堅非要讓我來找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常知冬三兩步走到白清泠麵前,將她往後搡了一步,彎下腰去撿起自己的包,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著她的眼裏沒有絲毫母愛,隻有尖利的仇恨。
“十三四歲就知道勾引男人的賤貨!”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門外的日光裏,留下白清泠一個人站在熄了燈的工作室裏,回不過神來。
她想起初中的時候,因為嫌身邊帶著個拖油瓶不方便,常知冬就讓當時的情夫把她送到了一所私立全日製中學。
那所中學升學率高,對應的是課程強度很大,才初二就已經每兩周隻休一天,那時白清泠還渴望著母愛,在室友基本都選擇不回家,留在寢室寫作業的情況下,隻有白清泠堅持前一天夜裏坐公交車回家,第二天跟媽媽一起吃個午飯再返校。
後來常知冬的情夫聽說了這件事,說是覺得她一個小女孩晚上坐公交回家也太不安全了,偶爾有空就過去順手接一下。
白清泠那年也就十四歲,感知力已經相當敏銳,她察覺到常知冬因為那個男人要去接她的事情而有點不高興,隻是沒有明說,她就跟那個男人提了一句,不用他來接了。
她以為這樣,常知冬就能高興起來。
但就在不久後一個周六的深夜,她躺在常知冬家裏的臥室睡得正沉,就被喝得醉醺醺的常知冬從被子裏拖了出來,扔到了地上。
“我養你就是為了讓你勾引我的男人的嗎,你這個騷貨,月經才來了幾次,就開始發騷——”
常知冬打了她幾下,大概是覺得不夠解恨,就從抽屜裏拿出了一把剪刀,抓著她的長發,一刀剪了下去。
“我讓他娶我,他說他要娶你,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去的,他就去接一下你,你就爬上他的床了!”
白清泠甚至還沒從睡夢中回過神來,就眼睜睜地看著常知冬一刀、一刀地把她黑緞般的長發,剪成了稀碎的布條。
她根本沒有耐心整理剪下來的頭發,而是急躁地抓著她剛被剪下來的部分,又去剪其他部分,大概覺得那些頭發黏在手上很煩,便隨手往旁邊甩。
當時,常知冬沒開臥室的燈,當時房間門半敞著,隻有屬於客廳的,橘黃色的光芒漏進來一縷。
那些被剪得長短不一的頭發,在常知冬的大幅度的動作中紛揚而起,讓整個房間仿佛下起了永不落幕的,黑色的雨。
“清泠?”
男人的聲音從門口響起,白清泠終於回過神自己在哪。她抬手擦了兩下眼淚,眼前卻仍是一片模糊,隻能看見一個高挑身影疾步走到了她麵前。
他身上令人熟悉的煙味撲麵而來,白清泠還來不及叫出林意深的名字,就整個人被擁入懷中。
他顯然也被她當下的狀態嚇到,沒直接問發生了什麼,隻是抱緊了她,語氣有些無措,“對不起,我剛剛才看到你的消息——”
後來過了很多年,她才知道,當時常知冬和那個男的都喝了點酒,常知冬試探性地問了那個男人一句,什麼時候結婚。
那個男人大概是根本沒有和常知冬結婚的打算,隨口調笑了一句:“娶你?要麼我過幾年離婚,到時候你把你女兒嫁給我算了,幹淨。”
“你怎麼能不回我……我等了你一天……”
白清泠攢了足足幾天的不安與委屈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崩潰的眼淚在林意深的懷裏決堤,大顆大顆的水珠在男人的襯衣上洇開,“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一直讓我等……”
就因為那個男人這樣一句毫無緣由征兆,輕佻到令人惡心的回答。
常知冬就叛離了她們之間的母女關係,主動將她推到競爭關係中去,為了懲罰她的“不守規矩”,回來親手剪掉了她留了兩年的長發。
“對不起,對不起……”
而林意深隻能將她越擁越緊,一次一次地在她耳畔輕聲道歉,“以後不會了,對不起……”
在那兩片刀刃一張一合地動作裏,剪碎了她所有的尊嚴。
也剪斷了她對親情與愛情最後殘存的幻想。
“……意深,你跟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從此她不再相信別人。
隻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