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深。”

白清泠那邊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語氣中卻不帶什麼情緒,聽起來隻有冷靜,“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說實話,如果你到現在還想撒謊騙我,我今天晚上就回臨洲。”

短短一句話,林意深就知道她應該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他歎了口氣:“好,你說,我絕對不隱瞞。”

因為她已經發現,他特地把她送到厘城,就是因為希望她遠離臨洲這個暴風眼了。

“你現在人在哪?”白清泠問。

“醫院。”林意深答。

“為什麼住院?”

“被捅傷了。”

“有多嚴重?”

“縫了八針。”

電話那頭傳來了非常非常輕弱的,倒吸了口氣的聲音。

隨後便是沉默。

沉默發酵了近一分鍾,他才感覺白清泠勉強收拾好情緒:

“你在準備送我離開臨洲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後麵的一切了,是嗎?”

“是。”

其實事情發展到這裏,最近這幾步棋已經完全不在林意深最初的計劃中。

從林青山腦梗開始,局勢風雲突變,誰都料想不到明天會發生什麼,隻有將當下握在手中才是真的。

“多份遺囑的事也是假的,對不對?”

“對。”

白清泠之前一直都是往商戰的方向去想,想林意深會用什麼辦法,比如讓林璟明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情,剝奪他股東的身份。

但她確實沒想到,這次林意深對林璟明用的是徹頭徹尾的攻心計。

“你是利用了林青山現在語言能力和行動能力都遲緩的狀態,散布關於遺囑的假消息,釜底抽薪。”

“對。”

其實這裏麵還有一些細節,譬如在得知林青山對他們兩個兒子身上用的心計之後,林璟明當天晚上就大病了一場。

林意深卻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很快布置了那個關於遺囑的謠言,讓藺書琴徹底癲狂,再顧不上什麼林家的臉麵,直接鬧到了醫院,但因為林青山沒法開口解釋,這件事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他借此機會,以保護父親為由,給林青山強製辦理了轉院,將他送到了一個私密性極強的療養院中,徹底把林璟明逼瘋了。

“為了盡快把他踢出局,我沒有別的辦法,清泠。”

在白清泠麵前,林意深很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急躁,承認自己在當下已經沒辦法再耐著性子去鋪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長線。

所以他以自己為餌,布置了一個殺人未遂的現場,等著林璟明一步一步走進來。

“為什麼,你在急什麼,八針啊,林意深。”

話說到這一步,白清泠的語調才終於上揚起來。

“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會死,如果你死了——”

“不會的。”

林意深聽出她聲線中顫抖的哭腔,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去安慰她,隻能一遍一遍地重複“不會的”。

確實,就當時那個情況而言,他真的被捅死的概率其實不大,因為林璟明即便是動了殺心也沒有那個膽量真的要他的命。

但畢竟他是個人,不是個電腦程序,萬一被逼到發了瘋,萬一真的狗急跳牆,這一切也不過就是他在賭那個相對更大的可能性罷了。

“你到底在急什麼,你為什麼就非要急著現在把他搞掉,為什麼非要這樣……”

聽著白清泠在電話那頭隱忍著自己的哭腔與情緒,林意深胸腔裏的器官仿佛也被絞成了一團,連帶著腰腹的傷口一並開始隱隱作痛。

“因為我答應過我們小朋友,”

他看著窗外陽光從樹的縫隙中灑下來,想到白清泠當下紅著眼眶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

“要在它出生前,掃平一切障礙的。”

卻是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