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黯然。
與景寧出來時,我有些抑鬱不樂。卻說不出來為什麼不開心。我對景寧說我不舒服,就租了輛馬車。我坐上馬車,對馭夫說:“天還不晚,你帶我們去山上朱燕庵裏瞧瞧。”
馭夫看了看我們:“你們是尊貴的姑娘,何必去那地方呢,臨山的淨影寺,幾位法師都是得道高僧,何不去那裏呢?”
“朱燕庵怎麼了,我們為何去不得?”我似是無心。
那馭夫苦笑著,隻是搖搖頭。我本就厭煩壺鳶,這次去見她也是遵照母親的囑咐。知道她現在做了見不得人的生意,豔名遠播,但我也無奈。隻是瞥見景寧俏生生坐在車裏,不言不語,她也未必肯見壺鳶吧,我低頭深思一會兒。
帶景寧去見壺鳶,她也未免有些無辜,不如改天吧。
“今天,有淨影寺僧人講經麼?”我問著馭夫。
“是一念法師在講禪。”
我抿嘴一笑,拉過來景寧的手,壓低聲音道:“是我哥哥。”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如去聽聽吧。”景寧做出體諒我的樣子。畢竟回了宮,我就不容易出來了。更何況,如果隻見了父母卻未見兄長,我心裏也的確有些遺憾。
我點頭應了。
淨影寺外有一大片空地,片片青磚鋪成圓形,暗含乾坤。由於本國篤信佛教,每過幾日,寺中大師就會設壇講法。京中,不管達官貴人還是升鬥小民都會前來聽講。夫人小姐們因為身份尊貴,就坐在馬車中,虔誠聽講。普通百姓一般鋪張席子,便坐下來。如果聽煩了,也可自去。
馭夫驅趕了馬車走到一片樹蔭地,我使他去為我和景寧買些幹果之類。由於是傍晚,很多需要做的活計都被放下了,城中不少百姓都來聽課,烏壓壓坐了一片,也有幾輛華麗的馬車,隔著紗簾,隱隱可見貴婦們姣好的身姿。我一雙眼睛不得閑,左看右看,總也尋不到一個比得過母親、景寧的人物。正看美人看得開心,忽然眼前一亮,看見一個姿容傾城絕世的女子,雖然隔著軟羅紗縵的簾子,仍然動人心魄。
“兩位姑娘請讓一讓。”車夫不耐煩的揮動著鞭子。
我和景寧同時一愣。因為來得早,所以占得了一個比較好的位置。許是那車夫看見我與景寧坐的馬車太過尋常,竟然要求我們讓位
美人仍然端坐在車上,聽任車夫對我們叫囂。一雙美若狐妖的眼睛,泛著清冷的光澤。
景寧拿出宮裏的腰牌,對那車夫揮了揮。
車夫極不耐煩,一鞭子打掉了腰牌,我連忙拉過景寧的手,還好沒有受傷,心裏已是氣極。
“原來也是宮裏的啊,兩位,小的不尊了,麻煩讓一讓吧,上座的是小主子啊。”
有資格稱為小主子的,難道是桃扇公主?我又一次仔細端詳她的麵容,難為如此美麗,原來竟是他的妹妹。
與他相比,她還是遜色了些。
景寧剛要發話,我伸手按住了她。看來他是把我們看成普通女官了。我略低頭拜了拜。那桃扇公主隻一心盯著法師出場的地方,對我的一拜隻是不耐地抽動了下唇角。
恰好此時車夫也回來了,我接過幹果,低頭囑咐他為公主的車讓路。車夫有貧民的直覺,不聲不響地上車把位置讓了出來,我們坐在了下首,看不清哥哥了。
“如若表明身份,他肯定不會這樣待你了。”
“何必呢,在這裏爭什麼。”我微笑著對景寧說,把一個核桃用銅錘撬開,分了些果肉給她。忽然變回了宮裏時嫻雅的風度,景寧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原來以為,出了宮出了府,我的心就自由了一半了,沒想到,哪裏都逃不過那個桎梏。
哥哥此時正步履瀟灑地走上講壇。整個人群為之一靜。哥哥念了聲佛,環顧眾人,隻在角落處的我們身上略停了停,他嘴角的微笑,除了我,很少有人能夠發現。
忽然感覺到尖利的一道目光如芒在背。我回身,竟然是桃扇公主,她仍然是那般倨傲的美貌,但是她的眼神很明了,她看出來哥哥對我特別的招呼了。
我又一次略略行禮,衣袖顏麵背過身子,隻願她記不得我的容貌。
講壇,不管是青年俊傑還是白髯老僧,都是一件乏味的事情。我與景寧嗑著瓜子賞美人尋玉郎,倒也不是十分無聊。其間我幾次側目看桃扇公主,她都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哥哥。也難怪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