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小心翼翼觀察著我的神色。我牽著她,朝著另一條小路走去,好不自在。
湖水在修竹下好像閨中少女淚光瑩瑩的眼睛。我兀自立在湖邊,這裏,清靜了很多。
波光粼粼,一片又一片渾圓的荷葉在湖水中泛著碧綠的光,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荷香。天邊飛過幾隻黑色的麻雀,亭台樓閣在霧氣中時隱時現,遠遠的,有一個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的男子坐在小舟上釣魚。遠處賓客的聲音似乎都與我無關了。
“若是能死在這湖裏也是好的。”景寧忽然悠悠說。
我有些詫然,扭過頭:“景寧,說什麼傻話。”
景寧短暫的錯愕,回過頭,眼睛裏光芒閃動,半晌,又將視線巧巧撇開,柔聲:“白白,現在長公子對你也隻是表麵上的功夫,宮裏人又容不下你,你父親又是那般樣子,若不提早為你日後做打算,你可是沒有退路的啊。”
一恍然,眼睛裏好像有點淚光,可轉眼自己又自欺欺人般自信滿滿:“姐姐安心吧,白白有母親,有哥哥。長公子雖然與我沒有半點情分,但是卻是個願意庇護女子的人,隻要我在宮裏安分些,也不會出什麼事情。”
推開了她的手,我轉身,看著遠處漸漸西沉的落日,淡淡道:“縱使長公子將來容不下我,我也可以進了冷宮,一個人好好過活。”
景寧驀地抬起眸子:“這就是你的打算麼?冷宮?”
喜慶的鞭炮聲聲作響,我手一抖,到吉時了麼?苦笑,我與景寧躲在這裏,倒是省心了。不由苦笑,長公子眼裏,桃扇公主現在該是幸福的吧,他卻不知,她真心仰慕的卻是我的哥哥。
景寧又進了一步:“白白,你聽姐姐一言,你生的好,不如就隨了長公子。這樣,一生依靠也就有了。隨你怎麼抗拒,又有什麼用,他已經是你的夫君了啊。”
我的心漸漸疼了起來。
一直以來,隻是想嫁個良人,他愛我,我敬他。一生一世,永無二心。
“再說吧。”我蒼然一笑,折了身子沿著湖畔靜靜的行走。遠處幾個小丫頭排成隊遠遠疾跑來。我隻提著裙子淡淡地走著,腳底滿是濕滑的青苔,抬眼卻是暮色四合,霞光映的湖水好像蕩著點點桃花。
“妃子……”幾個小丫頭跪了下來你。我止住腳步,略略回眸。
小丫頭把頭埋到了地上,囁嚅道:“妃子,長公子找你不見,讓我們來接你。”
看她神色慌亂,我想也不想,隨口答道:“他這會子急了,早怎麼不叫我同來,告訴他,讓他自個兒來接我,再不來,我就回去了。”
那小丫頭萬萬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回答。我覺得有些異樣,喚了景寧,加快了腳步。
那幾個丫頭大著膽子跟在我的身後,我有些惱,回頭瞪了她們一眼,不輕不重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去回話。就照著我說的。”
另一個丫頭福了福,對著其他幾個女孩子使了眼色。我轉頭正要走,忽然一方塗了蒙汗藥的帕子捂住了我的鼻口,我身邊就一個景寧,也不知道怎樣了,我隻是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紅燭高燒,我昏昏沉沉躺在扔滿了桂圓核桃的紅榻上。身子軟軟的,模糊間,是一個高大的身影,把一方紅色的喜帕蓋在了我的頭上。然後整個世界都是那混沌的紅色。
——誒?公主長什麼樣子?
——別擠著我啊,我都看不到了……
——誒誒,新郎官來了,快跑……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室軟香疊蕩,迷離而馥鬱。我渾身軟綿綿的,躺在那裏,神魂好像都不在身上。
一根喜秤挑起了帕子,我微微睞著眼睛,隱約看到了一張白淨的杏仁臉,稚氣冰冷的瞳仁,漂亮柔軟的長發。
他看了我一眼,回身取了杯涼茶,喂我喝下。
隨著那冰涼的龍井順著喉舌慢慢流入我的胃部,我的頭腦終於漸漸清明起來。
“公主呢?”
我定睛細看他,他叫……桂梧。慢慢的想起來了這是哪裏,渾身一個激靈。
“我不知道公主在哪裏。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掙開他的懷抱。
心裏,其實是有個大致想法的。我低了頭,幾綹黑發半遮著側麵,讓他瞧不見我眼裏的神色,低低呢喃般告訴他:“公主,許是不願意嫁與你的。”
他身子微微一僵。
摩挲著手心的帕子,在心裏過了一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