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兒和普通女官一樣,心裏眼裏想著的總是宮裏那幾個炙手可熱的公子。白白仔細看著她的臉,一樣的清水出芙蓉,春衫薄眼兒媚,隻是自從福兒的事情之後,她實在不敢把她們再次推到風口浪尖上了。
“收收心思吧,一個人要知道自己是誰,有幾斤幾兩。別做傻事。”
這些模樣好的婢子們,是不是也該散了呢。
白白也有些猜度出來皇後的用意。不過她變臉太快,白白實在不適應,也罷,這個世界上,誰不是有用了就用,沒用了就生死不顧呢?
既然皇後娘娘特意交代下來餞花會的事情,白白自然也是要過過手的。雨絲風細,真珠簾被玉鉤輕輕掛起,秋香色的帷幔被暖香浸染透了。白白命了三五十個宮女把內造局進上的絲巾撿來,審視了幾番,交代著宮女們什麼顏色的絲帶繡出什麼花樣,又叮囑著那些編製轎馬的宮女選料要做到萬中挑一,有點點瑕疵就扔掉。
正閑閑看著宮女們忙碌,壺鳶扶著個女官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貴兒,給小妃斟杯茶。”白白眼也沒抬,側坐在雪兔玉墊上,把一方絲帕子放在自己的三纏藕色錦的曲裾上,小小的鞋尖露在筒形裙擺外,說不出的倨傲嬌媚。
在宮裏,一般女官當著小妃的麵都很識相地叫一聲妃子,意味著三分的恭敬。真正的妃子隻有各個公子的長妃和皇帝的妃子才可以稱得上。
壺鳶笑臉微微僵硬,說道:“妹妹這兒正忙著麼?”
“也沒什麼事情,隻是皇後娘娘交待下來了,不得不看著點而已。”
“妹妹身子好,還年輕,做這種事情自然精細。就和她蘭小妃一樣,不過蘭小妃比妹妹命好,這幾天身上總也不自在,我都猜著是不是有身子了。”
這樣的話也敢隨便透露。白白撫摸著絲帕輕薄的質地,扭頭對貴兒說:“就這樣的就可以了。”又起身緩步走到殿心,擺了擺手,不緊不慢說:“都下去吧,沒看見小妃來問安麼,一幫子沒眼色的東西。”
女官們跪地折起絲料,低聲囑咐著額門上浸著細汗的女孩們:“定要仔細些!”
待人都走淨了,白白折了身子坐在壺鳶身旁,長發披在肩上,笑得端好:“這麼說,醫官已經驗明了蘭小妃有孕了?”
壺鳶感覺後背涼風習習。原本寬敞軒亮的屋子,此時透著說不出的陰森氣息。她簡直透不過氣來。
其實白白隻是留著心眼,命令宮人把殿門緊閉,所有帳簾放下。此時人聲靜靜,別說有人偷聽,就是發絲落地的聲響,都能聽見。
“還不曾,我……隻是猜測。”
“隻是猜測就這樣胡說。”白白略略垂下眼皮,低聲道,“姐姐,我們是一個屋子裏出來的,妹妹我被公子強迫做了這個妃子,心裏一直是不好過的。姐姐也受了些苦日子。妹妹好不容易坐上了長妃的位置,原本以為可以好生過幾日,沒想到這蘭小妃又有了身孕,你說,如果長公子罷了我,立了蘭小妃,這可怎麼辦?妹妹我,可還有退路麼?姐姐說過,在這個男人的寵愛就是一切的世界裏,我無依無靠,姐姐,你說妹妹該怎麼辦?”
夕陽碎了,竹簾沉浸在無限淒漓的黃昏。血的顏色映紅了臉。嬌豔,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