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經理毫不留情地說:“正是這個意思。你其實很聰明,損壞的也許僅是你記憶。”
我無話可說。
胡姓女同事悄悄地對人說:“這個小年輕眼睛裏開始有水珠,真可憐,他要哭了。”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細細輕聲問我:“喂,喝點水好嗎?”感覺他們內心裏,將水提高到從未有過的高度。
這個時候,陳總帶著王經理和人事部劉經理從大辦公室後麵走來,對羅經理喊道:“羅經理,到時候了,你過來,一起去樓下接夫人。”
羅經理答應一聲,陳總注意到我的存在,不高興地問:“羅經理,不是跟你說過,要你讓這個人走,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呢?”
羅經理胸有成竹地說:“陳總,是這樣的,這個奇怪的人早不出現晚不來的,我們部門懷疑是不是他會對夫人不利?因此我問了他一些問題,想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有沒有同夥?”
原來羅經理推問我來司的過程不僅為了證實撞頭的假設,還在下一盤更大的棋,領導到底就是領導啊!
羅經理提出的這個題目大,鎮住了陳總。陳總不得不跟著說:“對,你的考慮是對的。那你現在搞清楚了嗎?”
羅經理很有成就感地說:“幸好沒多大事,這人在電梯上摔了一下,把頭給撞昏了,所以胡言亂語,估計他遇到的人也不是同夥。我這就趕他走。”
聽到羅經理最後一句話,楊得利、淩司機、柴編輯等幾個男人向我靠攏。
我哭笑著說:“不需要這樣,我自己走。”
我不向任何人打招呼,扭身即走。覺得眾多的目光落在我的後背,我的故事勢必成為同事們今後永不厭倦的談資。
我邁出大門時,同事們不再關注我,因為陳總帶人準備出去時,臨時對大辦公室的一些擺設不滿意,要求立即整改,聽到他粗濁的普通話說:“要讓夫人高高興興而來,愉愉快快而回,所以我們辦公室每個細處都要求完美,而且是國際化。”
我司正在開發進入本地的第一個樓盤,營銷部在現場一側銷售中心,其餘各部門均在附近的一家四星級大酒店辦公。我司租用了第三十三樓,也就是酒店的頂層。
酒店頂層的使用權全歸我司所有,除了工程部辦公室、男女洗手間以及雜屋保留在外,其它房間均被改造成要經過大門和前台進出。工程部辦公室為什麼特殊?這是有教訓的,目的是方便各建築單位人員找尋工程部。建築單位人員不盡是素質高的人,一激動容易爭吵,就讓工程部辦公室獨立出來,由他們與建築單位人員爭論。
出了大門左拐為工程部辦公室,右拐依次過去為洗手間、樓梯口、電梯、雜屋。
我步出大門,也不知往哪走。弄來弄去,原來是自己腦袋被撞,撞得暈頭暈腦,跑到人家辦公室假冒職員。
我習慣性右拐,邊走邊悲慘,世間痛苦莫過如此。一心以為自己是著名大公司的員工,竟是自己想癡了,想瘋了,產生了錯覺。好在咱的意誌堅強,剛才關鍵時分將眼眶的水強行抑製,才沒鬧大笑話。所以,在某些方麵,我還是佩服自個兒的。
人的心情有較大起伏時,不免帶來生理上的變化,這使得經過洗手間時,不得不去一去。
我小解後,身體打個小顫。我忽然想到,為什麼我覺得腦筋運轉正常,擁有和以前一樣的思考廣度和深度?不像是一個被撞過,並撞壞成神經病的腦袋。
特別是我的記憶如此清晰,記得同事們每個人的相貌和個性,以及差不多一年來與同事們交往的經過。之前的記憶也連貫又深刻。所有的記憶無斷層,無隔閡,就像我本來確為這個大公司的一員。
難道咱在電梯上摔倒,腦袋沒摔壞,卻摔得鼻青眼腫,以致於同事們不認得我了?
我趕緊洗臉照鏡,鏡子裏的我相貌年少清俊,沒有鼻青眼腫。雖談不上特別的帥氣,倒也是真實的我。
我用冷水澆了澆臉,頭腦清靜許多。
總括而來,我的腦袋、記憶、相貌均沒錯,換成一句話,就是我自己本身應無問題。
這樣從邏輯上來說,同事們變得突然不認識我,問題隻能出在同事們上。想到這裏,我渾身打個冷顫,一股股涼意從背後襲來。我驀地轉身,洗手間內一個格子間的門半敞,無一點動靜。
洗手間外傳來幾個人邊走路邊說話的聲音,他們是從電梯走過來的。
聽到阿媚介紹的聲音:“這一層樓都被我們公司租用了,不過員工越來越多,辦公室仍不夠用,等到我們自己的高樓建好後,再搬過去。”
另有兩個女人附和著,其中一個清清的嗓音說:“這麼高的樓,在這上班有種在雲中的味道。”聽得出這竟是先前與我們同乘電梯的大美女。
另有一個女人未語先笑:“我也喜歡這種感覺。”這是小西裝姑娘的聲音。
接著一個男人告辭說:“阿媚,我回我們工程部辦公室,再見。”不用說,這人為工程部張工。
估計電梯驚魂後,這四人在一樓大廳做適當休息,再乘另一部電梯而上。趕巧就巧的是,四個人又碰在一塊。
我倏地產生一個驚喜。誰說公司沒有誰認識我?阿媚和張工不就認得我嗎?我立時大為興奮,決定再去大辦公室。至少告訴他們,公司有兩個人是認得我的,看陳總和羅經理怎麼說?
因為用水弄了下發型,抹了把臉,待我再回大辦公室時,阿媚已在抓狂。
阿媚事後與我說,她和另兩個美女走入公司大門,正好幾乎全體員工在接待台處圍著陳總,聽陳總作指示,因此一進門就和陳總等人麵碰麵。
三個靚麗打眼的美女立即吸引大夥兒的關注,震呆不少人。
阿媚遞給陳總報表,說:“陳總,這是您要的我們部門的報表。”
陳總嘟噥一句:“你們部門?”隨手一翻報表,一嚇,這可是公司營銷部的機密呀,這女子從哪得到的?
陳總暴突著眼,揚著報表,問阿媚:“你是誰?怎麼拿到這份機密文件?”
反過來阿媚被嚇了兩跳都不止。她是老員工,講話較隨意,張口就反問:“我是誰?陳總你居然問我是誰?我是營銷部阿媚,這裏哪個人不認識我?”
陳總眼色古怪,說:“營銷部阿媚我認識,但我不認得你。你們認得她嗎?”講最後一句話時,他環視圍著他的員工們。
阿媚心想這個色鬼以前沒少吃本小姐豆腐,便宜卻沒占到家,一定不甘心,這下與自己開個莫名其妙的玩笑,以為多少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但他的錯誤在於去問員工們;進公司的時間,本小姐比你陳總還早,天下誰人不識本小姐?
誰知奇事來了,眾員工一個個手捧杯子,齊嶄嶄搖頭。
就在這時,我歸來。阿媚像撈到救命稻草,對我說:“李追求,你來得正好,你跟他們說一說,我是誰?這些人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全都不認我。”
我又驚又失望。對我而言,阿媚何嚐不是我心理上的最後依靠?做夢也想不到的是,他們連阿媚也不認識。
我無奈地說:“阿媚姐,我當然曉得你。問題是,他們也不認識我,我才經曆過你的遭遇。”
大美女吃驚地半張嘴,說:“你是說你進來時,他們同樣不認得你?”
我上眺大美女的秀目,說:“是的。”
阿媚和小西裝姑娘同時說:“事情透著古怪。”
如果隻是公司的人不認識我一個人,也許真是我腦袋砸昏了,可是接二連三地連阿媚也不記得,難道果真問題在他們身上?
陳總對羅經理說:“又是這小子,你不是說過他沒有同夥麼?我看這三個女人都是他的同夥。操,他的女同夥真好看,特別是個子高的那個。”作為一個總經理,忽然話語不雅,且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美女評頭論足,不合時宜,要麼太張狂,要麼不尋常。
陳總雖說平時並非內斂之人,但公眾場合像這麼輕狂實屬第一次,難道這是大夥兒變得不尋常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