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的美(2 / 3)

這些話皆因寫的人與寫的時代的關係,而滲入我胸中。那是昭和二十八年(一九五三)日本投降八年、和平條約生效翌年,日本戰敗的虛脫、荒廢與混迷尚未治愈的時代。寫下這些話的老詩人,因戰時高唱戰爭讚歌,因戰敗而作為戰犯受到世間指責,詩人自我懺悔為“暗愚”,遂隱遁於東北寒冷地帶的小屋,自謂“流竄”而終其一生。這是他晚年的話。

高村作為雕刻家,曾遊學西洋,且具有廣泛東西古今美術之教養,其人所說“民族具有的美”,自然是世界眾多民族的美往來於心中的反應。然而,他說這話時,這個民族已經處於衰亡,但至今仍保留和生存著民族之美。其中,一部分由其強勢,為高村所記起。我以為,高村將戰敗背負於自身,幾乎看作亡國而傷悲。在此基礎之上,而想起日本民族之美來,認為這種美不會滅亡,並為之發言。受挫折的老詩人,確信日本美的不滅,從而尋出自我救贖和更生之路。

而我隻能為日本的悲哀唱讚歌。戰敗後不久,我曾經寫過。日語中所說的“悲哀”,是與美相同的語言,不過,我當時認為寫作“悲哀”,更加審慎而又符合時宜。高村光太郎的言語,按照我的理解而滲入我心。戰時的歲月,我贏得了親近日本古典文學的時間。現在文學的自由與生動被剝奪了,古典的國粹獲得倡導,對我來說,多少也有些誘惑。然而,我所親近的《源氏物語》(十一世紀初)與室町時代(一三三八或一三三六—一五七三)的文學,既使我忘記戰爭,又是使我淩駕於戰時以上的美。

在那個室町時代,自金閣寺(一三九七)的足利義滿將軍起,至後來的銀閣寺(一四八三)的義政(一四三五—一四九〇)所謂東山時代的文學、藝術也引起我的興趣。長期戰亂所造成的荒廢、悲慘、窮困的京都,對於美的傳統的保存、渴望與創造,都是和戰時的我一脈相通的。芭蕉(一六四四—一六九四)說過:“西行的和歌、宗祇的連歌、雪舟的繪畫、利休的茶道,始終以一而貫之。且風雅中物,遂造化而與四時為友。所見,無處不花;所思,無事不月。”他闡述自己的風雅美學,所舉先人宗祇(一四二一—一五〇二)與雪舟(一四二〇—一五〇六),皆為亂世中人。芭蕉有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