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麗的日本(2 / 3)

這是道元禪師(一二〇〇—一二五三)的一首題為《本來之麵目》的和歌。

出雲伴我冬月風,霜雪浸身徹骨冷。

這是明惠上人(一一七三—一二三二)的一首和歌。有人求我題字,曾書以贈之。

明惠的這首歌,附有堪稱“歌物語”的漫長而詳盡的序文,闡明這首歌的意旨。

元仁元年(一二二四)十二月十二日夜,天陰月暗,入花宮殿坐禪。比及中夜,出觀之後,自峰房歸下房時,月出雲間,光映雪上。山穀狼吼,而以月為友,毫不懼怕。入下房後,再觀之,月光複曇,隱隱入雲中。聞後夜鍾聲,又登峰房時,月複出沒於雲間。抵峰欲入禪堂時,月複追雲而來,似乎欲躲入對麵之峰。人不知月伴我行乎?見之作此歌。

接著:

但見山端明月傾,此時已到峰禪堂。月隨我入峰頂堂,夜夜為友照寢床。

明惠是徹夜關在禪堂內,還是黎明之前再回到禪堂的呢?

觀禪之暇睜眼望,見殘月之光映窗前。我身在暗處見此,又覺澄靜之心融於月光之中了。

無邊清澄之心的光芒,是我之光還是月之光呢?

有人稱西行為“櫻之詩人”,與此相對,稱明惠為“月之歌人”。

明月明月啊,明月明月明月啊,明月明月啊。明月明月明月啊,明月明月明月啊。

這首歌隻是一連串感歎的聲音。即使自夜半至拂曉的《冬月三首》,也以“詠歌實不以為歌”之趣(西行語),率直、純真地與月對話,以三十一文字表達較之“以月為友”更加親密之情。我見月即為月;月為我見,月亦為我。沒入自然,同自然合而為一。故而,殘月或許將黎明前坐在黑暗禪堂裏僧人的“澄靜之心”的光明,當作是殘月自身的光明了。

《伴我冬月》這首歌,正如長序中所述,是明惠進入山頂禪堂後,將思索宗教與哲學之心同月實行微妙的相應相交而吟出。我之所以借此為人題字,或許是因為將這首歌作為誠實親切、溫馴多情的歌兒接受下來了。入雲出雲,照亮我往返禪堂之足,不再使我驚駭於狼吼之“冬月”啊,不覺得風兒侵身、霜雪寒涼乎?我將此看作自然對人類的溫暖、深沉與細致的關愛的歌,和藹可親的日本人的心靈之歌題贈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