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六章(1 / 3)

柯拉是被房間裏進來的生人給鬧醒的,她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饑餓。

透過眯縫著的眼,柯拉看到一些士兵把這些外來人帶了出去。士兵們的動作並不粗暴,卻很認真,也很平和。這樣一來,在這個房間裏並沒有任何可怕的場麵出現。

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好久——窗外的天已經黑了下來。而人們都已經厭倦了等待,於是,大家就說著道別的話,就要分手了。

“也許我們還能見麵?”波克列夫斯基說。

“如果有什麼不當的地方,請不要生氣,”尼涅利婭答道,“盡管對於我來說,你是階級異己分子。”

“那要看我們在哪裏相見了,”波克列夫斯基平靜地說,“不是我戰勝你,就是你戰勝我。”

人們誰也沒有談到死亡、疾病和病毒。似乎這是柯拉杜撰出來的。

柯拉在椅子上坐了起來,她差點沒叫出聲來——她的一條腿麻木了,柯拉說:“如果見到人,要提醒他們別靠近!”

“得了吧,”尼涅利婭生氣地回答,“你又在這裏報喪。”

當然了,他們可不想考慮這些問題!

“什麼時間了?”柯拉問,就像她沒有手表似的。

“五點了。”教授說。教授也沒有被叫走。

工程師同柯拉和教授道別時,狡猾地一笑,說:“再見。”

“您是知道的,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柯拉說。“我最擔心的是他們想把我們都發送到地球上去。”

“你說什麼?”教授大吃一驚,“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士兵們過來拉住了工程師的衣袖。

“現在,”工程師平和地說,“我隻有兩句話相告……既然他們知道我們已經猜測到了有關病毒和他們的行動計劃的情況,那麼,對於他們來說,再把我們派回去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為什麼呢?難道是為了讓我們去把關於危險的情況通知所有的人並破壞他們的計劃?所以,現在,一切取決於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如果把我們帶到‘彩虹’別墅後還繼續往前走,那就是說,他們已經決定要槍斃我們了。這是符合邏輯的。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派回去的那幾個人,就已經足夠了。這些人是無罪的羔羊。他們現在正在與同胞們擁抱。”

“派回去的總共隻有兩人。”柯拉說,似乎這能改善什麼情況似的。

“夠了,”士兵說,“走吧,汽車在等著呢。”

“這樣的話,如果我在他們的位置上,我要麼把這些人都除掉,要麼就使他們能夠因患鼠疫平和地死去……”工程師最後說。

工程師快步向門口走去,也沒有回頭看看,就像他跟柯拉和教授根本就不認識似的。

而柯拉對列伊將軍估計不足。工程師走後,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就進來兩個護士。

“走吧。”第一個護士用手指著柯拉說。

本來等待的就是這個結局,但同教授分手,並且是最後的訣別,柯拉還是嚇壞了。

“請別這樣,”柯拉祈求著說,“能讓我們兩個在一起嗎?”

“不行,”護士說,“快點。”

一個護士抓住柯拉的胳膊,姑娘開始掙紮,但這是毫無用處的,因為第二個護士也跑過來幫忙了。她們兩個架住柯拉,把她拉到走廊裏。

“再見,柯拉,”卡爾寧在身後說,“我等待著,希望永遠存在。”

令柯拉極為吃驚的是,幾分鍾後,她來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門被關上了。

要什麼就有什麼,而這卻是她沒有想到的。柯拉坐到床上,上帝啊,為什麼這種時候了還能想著要吃的?要知道,到了明天,這個身體就不再需要任何食物了。這個胃怎麼能不明白呢?柯拉對自己的胃真的生氣了。後來柯拉躺了下來。

時間過得真慢,各種聲音通過天花板下的一個小窗傳進來,小窗上加固有鐵柵欄。這個窗幾乎與地麵一樣高。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了陣陣的汽笛聲——大概是有輪船經過吧。一隻叫不上名字的小鳥蹲在窗外的灌木枝上,給柯拉唱起了小曲。一陣吵鬧的聲音傳了進來,遠處有幾個士兵在吵架……可是,誰也沒有來到柯拉的窗前,向她解釋一下她未來的命運會怎樣。柯拉心裏想,大概,我現在應該回憶一下自己的童年,回憶一下教養院裏甜蜜的生活……後來,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了心頭:病毒在她的體內存活,並繁殖,接著是疾病……現在,在她的體內,心靈的堡壘正在坍塌,心靈的防線正在崩潰——一股外來的邪惡勢力洶湧而來,衝進民宅,闖進廟宇,屠殺和平居民……我這都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該怎麼辦呢,我隻有20歲,還沒有開始在社會上生活,而他們就想把我殺死!誰需要政權,誰就害怕兩手空空。我不知是擋在誰的道路上了。我們這些家兔,為什麼總是站到豺狼的道上?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們也應該站起來反抗……亮出我們長長的前牙……就這麼想著,柯拉又打起盹來。

夜裏,她被劇烈的頭疼疼醒了。頭疼得是那樣的特別,那樣的沉重和奇怪。柯拉非常清楚:發病了。

柯拉口渴得厲害,她掙紮著想站起來,但兩條腿軟軟的。她走到門口,倚著門,喘息了一會兒後,開始敲門,但聲音很低沉,因為門上包著聚氨脂纖維等軟材料……

“我要喝水!”柯拉喊著。但她隻是感覺自己在喊。為什麼病發作的這麼早?……

柯拉撲到窗前,窗沒有關。柯拉認為,也許有人會聽到,也許會過來的……

柯拉倚靠在窗戶旁邊的牆壁上,她心裏很清楚,教授說的是對的:他們要讓她死,讓她像霍夫曼那樣死去。就實驗而言,她已經是一隻用不著的家兔。如果家兔已經明白對它進行的是病毒感染,那這還算什麼實驗呢?那就讓這隻家兔獨自喘口氣吧。

“幫幫我!”柯拉對著敞開的窗戶大聲喊道。

四周靜悄悄的,整個收容所都沉浸在睡眠之中……

柯拉摸索著回到床上。她還沒有屈服,但離屈服已經不遠了。應該等待……等待……柯拉再一次處於昏迷狀態。